他已在此跪坐了一个时辰有余,比以往任何一次惩罚的时间都要来的长些,他的手在颤抖,腿也在颤抖,整个人都快要坚持不住,向身旁倒去,只是强撑着一口气,控制着细微的抖动。
终于,不知是他的肌肉过于绷紧,还是太后放茶杯的动作重了那么一点,托盘掉落,茶杯噼里啪啦摔碎了一地,路蓁也轻喘着跌坐在一旁,眼神中除了空洞便是慌乱。
旁边观看了全程的丫鬟有些看不下去了,过来收拾破碎的瓷片,楚太后却瞥了她一眼,“下去。他没长手么,用得着你来?”
“太后……”丫鬟不忍,“路公子哪里做得来这样的粗活,若是割伤了手,还不是太后心疼?”
“荣儿姑娘,你不用为我说话了。”路蓁惨白的脸上牵扯开一抹极淡的笑意,缓缓起身,再次恭敬地跪坐在地,“是我弄洒的,我便自己收拾,是我办事不利,惹得太后生气,这是我的惩罚,我该受着的。”
说完,他便伸手去拿碎瓷片,尽管小心翼翼,但长久保持一个姿势的手臂还是僵硬到颤抖不已,不大一会儿就割破了手,留下了鲜艳的血痕。
荣儿的表情更是不忍,轻声哀叹,“太后,是那赫连公主的后代狡猾多端,您又何苦为难路公子?”
“若他有用,哀家也不必为难,说到底,不过是他废物。”楚太后将手中兵书递给她,“你去把这书交给嬷嬷,让嬷嬷仔细带着允儿看,他若听不懂,就讲给他听,一遍不懂讲两遍,讲到他懂为止。”
“这……”
大王不过周岁有余,如何能懂得这样高深的治国之道?
就算太后着急要尽早培养大王,也实在不该急于这一时啊……
荣儿惊讶不已,可她又只是个丫鬟,实在是无权干涉太后的私事,只能长叹一声,转头离去。
她走了半柱香时间,路蓁才将那碎瓷片收好,垂着眸子不敢看太后,声音细弱蚊蝇,“太后,蓁儿收拾好了,但还有一些碎渣需要扫,不然可能……”
话还未说完,脸上便挨了一耳光。
他抬头不解地看向楚太后,看到的却只有她眼底如霜的冰凌。
“哀家打你,不是因为你打碎了茶杯,也不是因为你在荣儿面前做小伏低企图获得同情,而是因为你是个无能的废物。”
楚太后缓缓低下头,面无表情,“哀家当初救了你,让你留在身边,是为了让你成为哀家的左右手,为哀家排忧解难,不是为了让哀家为你鞍前马后。若再有下次,你便直接离开这里,反正你这幅残破的身子,本就不配留在宫中。”
路蓁浑身一震,双瞳放大,抖若筛糠,仿佛回到了童年时的噩梦中,整个人如同陷入了满是毒蛇的泥沼,再也拔不出来。
惨白的月光,惨白的身体,还有血,与父亲不住地打骂与狂吼……
他捂住脑袋,仿佛这样就可以不去面对那些回忆,整个人如同虾子一般弓起身躯,下唇咬出了血,才克制着自己没有再次发出那令人厌恶的嚎叫。
杨都图进殿时看见的便是这样的景象,不由得一愣,原本要说的都忘了,“他这是……”
“老/毛病犯了。”楚太后眼眸冷冷,看向另一边的丫鬟,“去找人把他扔柴房里,三天不许给吃喝,如果饿死了,就直接扔到乱葬岗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