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就这么说定了,红瑛,今天晚上你一定要来噢!”
杨霁雪连忙往山墙那边一让。目光悄悄露出一点,果见太子妃凌茹馨由龙红瑛陪着送出来。
龙红瑛一边邀请“太子妃有空再来”,一边犹豫着又问了一句:“三哥也会去,那么二哥也一起去为陈昭仪祝贺升迁的宴会吗?”
凌茹馨笑了笑:“我当然会请二郎,只是二郎会不会赏脸,我就不知道了。”
杨霁雪心一沉,等凌茹馨走了,龙红瑛回去,她转身往宫外走。
静儿很奇怪:“公主姐姐,你不要去找长平公主谈事情了?”
杨霁雪两边看看,压低声音对她说:“太子和信王又联合起来排挤怀璋,这会儿我没心情,所以,还是回去吧。”
回去后,她先去了流汐苑,陪南宫无尘说话一直到傍晚,并不见南宫无尘有要出去的意思,眼见晚饭时间到了,她强压不安,站起来:“姐姐,时间不早,我该回去了。”
南宫无尘瞧了瞧她,笑道:“好啊,难得咱们都这么有空,下次把景桓带过来,让他和景梁兄弟两个一起玩,那才有意思呢。”
杨霁雪称是,行礼离开。回到朝斓苑,她对静儿说:“你现在就去外面,上将待会儿不回来就算了,如果上将回来,一定请他先来我这里。”
静儿干脆应了一声,跑出去。小半个时辰后,龙怀璋先一步进院子。“雪儿!”他叫着她的名字,挑帘子进来。
杨霁雪拿起一个锦盒,交个他。龙怀璋一看:“这是怎么了?无缘无故送我礼物?”
“你先打开看看。”
龙怀璋打开来,只见里面放着一颗南海珍珠。这颗珍珠很大,浑圆浑圆,表面散发着奇异的光辉。龙怀璋不由奇怪:“这不是我曾经送给你的吗?那日我在贵心坊,听文心说珍宝斋里新到的奇货,便是这个。费了重金才求得的,你现在要用来干嘛?”
“陈婕妤升昭仪,这件事你知道吧?”
龙怀璋一怔:“没人告诉我。”
“今天我本来要去红瑛哪里,没有进门,就听见太子妃在里面说话,后来,太子妃和红瑛一起出来,我不想加入进去让我们三个人都变得虚情假意,说不到一句真话,便在一旁等。结果就听到了这个。”
龙怀璋听完,顿时笑了。
杨霁雪不由得嗔怪:“你觉得我不够光明磊落吗?”
“当然不是,”龙怀璋矢口否认,“某些时候不得已会采取一些方法,谁能简单地定义是对是错呢?”搂住杨霁雪,“没被当场发现,一切都好。”
杨霁雪把装着南海珍珠的锦盒拿过来:“太子妃今天晚上会在东宫举办宴会,虽然红瑛问到了会不会请你,但是我想此时此刻,太子妃只想给太子拉拢宫中的关系,根本不愿意你到场。那么,明天我就再进宫一次,将这珍珠当成礼物,送给陈昭仪。”
龙怀璋没吱声。
杨霁雪便问:“你觉得好不好?”
龙怀璋拉着她坐下来:“还在晋州的时候,母后生下红瑛,没多久便仙逝。假如她老人家如今健在,那么在那宫中,我最想送一份大礼上去的,一定是她。”
“可是,母后毕竟不在了呀。”
“还有姨娘,对不对?”龙怀璋握住杨霁雪的手,“雪儿,我很早就没有母亲了,大哥、我、炼琛还有红瑛,我们都是姨娘一手带大的。姨娘很年轻就做了我们的母亲,一直到现在,虽然栖梧宫只是父皇赐给她单独住,但在我们都应该知道,其实在姨娘的心中,她早就把那个皇宫当成真正的家了。你如果想转赠这颗珍珠,我觉得,绝不应该送给陈昭仪。”
“怀璋……”杨霁雪一肚子话,难以表达,最后也只得顺从,“也罢,我且听你的,既拿了这颗珍珠出来,明天我就送给姨娘去吧。”
第二天,杨霁雪盛装打扮,刚要出门,静儿来报:“公主姐姐,花蔓来了。”
已经还俗并改回本名的花蔓,穿一身浅黄色衣服迈步进来。杨霁雪一看:“真瞧不出,改了衣装的你,比之之前更像一个大美人了呢。”
花蔓那双狭长眼睛眼角的黑线变浅了,她微微笑道:“今儿个是来向公主你辞行的。”
杨霁雪让静儿把一个盒子拿过来,花蔓打开,只见里面躺了一本文书。
“傅悦府签发的通关文书,,任何一个地方碰到任何关卡,都畅通无阻。包括回到南疆。你也知道,江南的萧盛书已经归顺,南疆王非常想要和大熙朝结成长久联盟,而傅悦府这份文书,足够帮你得到南疆王府的支持,巫族圣女纵然已经换人,但让你重新做一个巫族的元老,我自信:完全没有问题!”
花蔓慢慢把盒子盖上,又沉吟片刻:“公主,有句老话:士为知己者死!我是一介女流,也没有做过什么功载千秋的大事,但是就在今日,我希望能够帮你一次。”
杨霁雪不由一愣。
“你还记得那次吗?在一川霞庄,我可以‘看’到你内心真正深藏的秘密,身为傅悦上将军最宠爱的女人,竟然同时还有着深刻的和信王之间的纠缠,这样的事实在耐人寻味。”
杨霁雪蓦地紧张起来:“你这话,除了现在对我,还对谁说过吗?”
花蔓摇头:“我的前程是公主你给的,我的后半生,当然整个儿都会属于公主。现在,公主盛装要去宫里,内心其实还有一个心结未解,我跟着你,必然要帮助你解开了这个心结,然后,我才能了无牵挂离开。”
“可是,你从未在我身边出现过,贸然进攻,怕是会惹人怀疑。”
“当然不会用我自己的样子。”花蔓说着,伸出手,在自己脸上抹了一回。只见她牛奶般瓷白的脸上突然布满了芝麻一样的黑点,仔细再看,这些黑点都有极细的触须和脚,它们蠕动着,渐渐钻进毛孔。
静儿看得当先想吐,杨霁雪也皱眉转脸,可是,当她们平复了恶心的感觉,转脸再看,静儿当先叫起来:“怎么会这样?”凑近了了,上一眼下一眼瞧了足有几十眼,“公主姐姐,这真是奇了怪了,花蔓突然和我长得一模一样了,是不是?”摸摸花蔓的脸,又摸摸自己的脸,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杨霁雪也惊得目瞪口呆:“花蔓,这是什么技法?”
“通过蛊虫重新挤压拉伸重新塑造面容的移容术,不仅能像静儿。”花蔓又抹了抹脸,这回换杨霁雪倒吸凉气:“这么快,就和我一个模样了。”
花蔓又把自己的脸改成静儿的样子:“这样,我陪公主入宫,便万无一失。”
杨霁雪非常高兴:“甚好,你会读心,刚好有件事我本来想做,还不知道从何着手,有你跟随,定能手到擒来。”
一路来到栖梧宫,果然没有任何人起疑。杨霁雪面见庆盛夫人,将那颗南海珍珠呈上。
“姨娘,这是怀璋这几日碰巧得到的,甚为难得,昨儿个带回府中展示给我看,我们左思右想,觉得好东西不可只留给自己,还是送给您更合适。”
庆盛夫人果然非常开心:“你们真是有心了。”将珍珠从锦盒里取出来,上下打量,“我真没想到,在这个时候还能记得我的,竟只有二郎。”
杨霁雪赔笑:“对于太子、怀璋和信王来说,姨娘您就是亲娘,无论不记得谁,都要记得姨娘的。”
庆盛夫人叹了口气:“到底不是亲娘,我也是这皇宫里多余的一个人。”
杨霁雪念头飞转,试探问:“您是在介意昨天晚上东宫为陈昭仪举行庆贺宴会的事吗?”
庆盛夫人脸色一黯:“到底是‘衣不如旧人不如新’,我也只是这几个孩子的姨娘,青春也早就逝去,确实比不过正当韶华的陈昭仪、刘贵妃,她们才是明媚鲜妍、能令皇上眼前一亮且满心欢喜的花朵。”
杨霁雪连忙站起来,紧挨着她:“在我们的眼中,您永远都是最美的,无人可比。”
庆盛夫人很感动:“谢谢你,总是这么把我放在心上。”
“本来就应该这样,说起来,我是您的义女,按照道理,还应该尊称一声母亲呢。”
庆盛夫人一听,“哈哈”笑道:“是啊,时间过得太快了,飞箭一样,倒叫我几乎要把这一茬给忘了呢。对了,景桓如今也四岁了吧,偶尔才能见见他,叫我怪想的。这以后啊,能不能多让他进宫来,一则我也帮你带带他,二则我有个孩子在膝下承欢,漫漫白日,也过得充实些。”
“好,难得能让您喜欢,我明天就把景桓送过来。”
这一番畅聊,足足聊了大半个白天,接近申时,杨霁雪才从栖梧宫辞出来。然后,她才到春晖斋。
龙红瑛一见她便埋怨不迭:“说好昨天来的,怎么又叫人来说身体不爽?”
杨霁雪忙道:“突然天气燥热,心里发闷,以为会生病,不想把晦气传给你。
“那今天可好些了?”
“嗯,回家歇了会儿,也就好了,想着你会惦记,今儿个可不巴巴来了?”
寒暄着,龙红瑛蓦地言辞有些闪烁:“呃,那个,公主,昨天晚上二哥可是和你在一起的?”
杨霁雪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他昨晚上突然记起来答应景梁一件事的,所以就在姐姐那边歇了。”
“那今天早上呢,你见到他没有?”
杨霁雪凝眸于她:“红瑛,你是有什么事情想要问我吧?”
龙红瑛叹了口气:“本来不想说的,可是,昨天晚上终究没有看到二哥,我心里就一直堵得慌。大哥、二哥、三哥,在我们还小的时候,他们感情可好了。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二哥成了孤独的一个,大哥也好,三哥也好,根本忘了还有这么个兄弟似的。每逢佳节,或者天气很好的日子,我只要看见大哥,三哥必定都在,而三哥若有宴请,大哥也一定一起出席。我真是太为二哥感到难过啦。”
杨霁雪早就洞悉一切的心,也禁不住伤感起来:“红瑛,难为你敢于把这些话说出来。整个朝堂,大约也只有你怀着这样的悲悯,同情怀璋的处境。”
“我知道,”龙红瑛道,“在别人眼里,二哥是楚王、太尉,还兼着尚书令,惠州一战,父皇又需要二哥出战,便额外加封‘傅悦上将军’,荣耀无限,但是,这一切又岂能代替亲人之间的感情?昨天晚上,太子妃拼命地讨好刘贵妃和陈昭仪,完全不似一家人该有的温情。我看大哥还没有完全被权力蒙蔽双眼,也知道亲人相处,感情应大于利益,但是三哥反过来游说了他。三哥说:‘大哥,大嫂这样的人,便是要成大事的,你就不要扭扭捏捏,反倒变得妇人之仁似的,当心白白将自己该有的,迟早送给了别人’。”
杨霁雪明白龙炼琛的狠毒,龙红瑛所转述,只怕一个字都不差,不由苦笑一声。
双方突然沉默,过了会儿,杨霁雪主动笑起来:“说点别的吧,你知道沈墨怜沈将军吗?”
龙红瑛“啊”一声轻叫,俏丽的小脸不由得泛起桃红。
陪在杨霁雪旁边显得过分安静的“静儿”两点黑眸旋即亮了。
杨霁雪接着说:“这位沈将军着实不错呢,当初我去陵城的时候,路上便认得他了,见识过他的本事,想为他举荐却被拒绝,最后,还是有人出主意,通过南宫姐姐的哥哥南宫大人,方才帮助你二哥得到了这么个有用的人才。”
龙红瑛问:“现在突然说起他来,是因为有着什么好事吗?”
杨霁雪笑着:“你这几日一点挺忙的,都没再去太尉府吧?”
龙红瑛本来就不太好意思,被这么一问,更是脸红如天边的晚霞。
杨霁雪不卖关子:“巡防司都尉之位出缺,现在由他出任。”
“那原本的都尉呢?”
“出了点事儿,暂且官降三级,留作他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