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璧回去后向皇帝禀报说娴妃犯了旧疾昏厥,陶夭担忧之下竟也伤势复发,故先分别送了二人回去。皇帝早将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只是不好发落,便认了李璧的说法,早早散了宴席,凭他自己去哪。
李璧先是在娴妃宫外跪候,得知娴妃转醒,他又起身回府,没再见娴妃一面。娴妃在殿里等着她进来磕头认错,没想却是这个结果,气得又要昏过去。红桥忙道:“娘娘,您消消气吧,王爷都走了,您生气他也看不见啊!春熙公公奉谕来看望您,您见还是不见?”
娴妃本躺在床上,闻言立即支起上身:“当然要见,快把他请进来!”
春熙自小便长在李家,还未建府时就侍奉李家兄弟,他与娴妃相识之久比后来才照顾娴妃的红桥长了许多。春熙进来后娴妃支开红桥,店内只剩下他们二人。
春熙走到娴妃床边,问道:“怎么就气成这样了,王爷究竟怎么说的?”
一想起当时的场景,娴妃的胸口起伏不定,几乎要炸开来:“肃王君不肯让璧儿碰别的女人!璧儿还同意了!璧儿还要学焦仲卿,威胁我不准动那个小狐狸精!当初我真是瞎了眼,怎么就同意了他们俩的婚事!”
春熙叹道:“王爷这性子跟那位真是一模一样,都是重情义的痴情人……”
娴妃又忍不住落泪:“难道这就是天意么,老天非要让他绝后!”
“娘娘!”春熙不满道,“您这话说得太早了些吧!王爷还年青着呢,现在他不肯要别的女人,以后还不肯么!”
娴妃急道:“他的性子我这做娘的能不了解么!就算肃王君死了,他说不娶也绝不会再娶别人的!真是造了什么孽,遇上这么个冤家!罢了,都罢了,一步错,步步错,这都是报应!他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不管了……”
“您怎么能这么说!肃王君当真那么坚决?我看他软和得很,您没好生劝劝?”
“我怎么没劝!软的硬的都来了,他竟就是不肯松口!”
春熙打着浮尘想了半天:“如今陛下已答应了王爷要装聋作哑,您也不能闹太过火,否则连累王爷背上不孝之名就不好了……但还有个办法,老奴看王爷和王君都是心软的人,咱们不如这样……”
春熙凑到娴妃耳边叽里咕噜说了半天,娴妃缓缓点头:“为今之计也只有如此了。”
之后陶夭不孕的事在皇家宗亲传得沸沸扬扬,李璧封死了府中消息,又与陶夭借口要斋戒五天,躲在府里再不见人,眼不见、耳不闻,认谁也没有办法。倒是秦果的哥哥要成亲,他趁此机会收拾东西回家住了几天。
秦果的娘与他好久不见,两人忙完了家里的婚事,晚上就凑在一起说说知心话。秦果娘道:“别看你嫂子不怎么好看,干活可是一把好手呢!本来咱们家给你哥娶妻有些费劲,还好你去了王府,咱们家里的日子也宽裕起来,你哥结婚的时候连县里的师爷都送了贺礼来呢!”
秦果道:“那师爷不就是咱们村的么,仗着自己在县衙,都不跟咱们来往,怎么他还来送礼了?”
秦果娘有些得意:“当然是因为我家小君在王府有面子啊!”秦果娘拉着秦果低声问,“果啊,你跟娘说实话,王爷他对你,到底有没有意思?”
秦果很是无奈:“我不早就跟你说过了么,没意思,一丁丁点意思都没有!”
秦果娘还不死心:“真的没有?”
“当然没有!王爷跟王君关系可好了,王爷喜欢王君,一点点都不喜欢我,对我老是凶巴巴的,我也不喜欢他!”
秦果自己闯祸就算了,还老是连累陶夭,这次陶夭擅自逃出王府跟他也脱不了关系。回来后李璧趁陶夭不在将他叫出来狠狠教训了一顿,吓得他至今都不敢独自见李璧。不过李璧对陶夭的好,秦果还是很羡慕的。
秦果娘叹道:“当初王府来人把你接走,我和你爹是又担心又高兴。毕竟咱们家贫,你若能得王爷青眼,那就是天大的福气,咱们也就算是皇亲国戚,可以抬头做人了!可你又是这么个不着调的性子,咱们也怕你得罪了贵人,丧命在深深王府中。今年过年听你说王君和善,我还高兴呢,觉得你可以放心服侍王爷了,没想到王爷竟然真的不喜欢你。咱也不丑啊,挺俊啊,还能生儿子,王爷怎么就不喜欢呢?”
秦果见她还惦记着王爷,气道:“能不能不玩提这事了,我本来就是如给人家当下人的,又不是卖身给王府了!王君对我好得很、好极了,我一点也不想让他难过!”
秦果娘安抚道:“我这不是替你打算么,王爷可是你能见到最好的男人了!若你真的不喜欢王爷,其实前几天秦师爷派了人来咱家说亲,他们家有个儿子,比你大两岁,已经中了秀才,很是有本事呢!样子还没见,不过男人嘛,还是才华重要……”
秦果黑了脸:“什么啊,你把我接回来就是为了把我嫁出去!那师爷之前都不正眼看我们,我才不去他家!我还在王府当差呢!”
“当差又不耽误你说亲!你总不能在王府晃荡一辈子!你若是嫌弃秦师爷家公子不好,那就求王爷、王君给你找个好的!你已经不小了,我和你爹以为王爷把你弄去王府是对你有意思,这才没给你找人家,既然人家看不上你,那咱们也不能干等着空耗时光啊!”
秦果往床上一躺,拉起被子蒙住自己的头:“凭什么我要嫁人!王君说了,双元可以像男人一样,可以不嫁人!我不嫁!你快走!不然我明天就回王府!”
秦果娘拉他的被子拉不开,只得隔着被子狠狠拍了他一下:“那王君自己不还嫁给了王爷!他骗你呢,是怕你跟他抢王爷才这么说的!你不嫁人,难道有哪个女人愿意嫁给你吗!”
“走,你快走,不然我把爹喊来!”
秦果娘气得走拍了他两下:“喊你爹又怎么样,他敢管我?就是他把你宠坏了!气死老娘!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秦果把自己裹成蝉蛹一样,等了半天,感觉他娘已经离开,这才露出个头,确认安全后将被子一扔,躺成大字在床上喘气。六月份的天已经很热,他在被子里闷了半天,脑袋都有些不清楚,恍恍惚惚竟想起刚刚的对话。自己以后怎么办呢?嫁给王爷那是绝无可能,虽然王爷人真的很好,可他已经有王君了;宝禄茯苓都是太监,绝对不能考虑;余公子倒是英俊,徐侍卫也很可靠,可他俩都不正眼自己;陈先生倒是和善,年纪也太大了些……
要是娶呢?王君最好了,心善人美,家世又好,娶回来肯定舒心,不过王爷是绝对不会答应的;枫儿姐姐也很温柔,又漂亮,只是她照顾自己跟照顾孩子似的,没有意思;卷黛……秦果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娶卷黛还不如嫁茯苓呢!
秦果长叹一声,这样看来,只有等威武变成人,自己才有可能成家了!
不过成家的事没容他想上许久。初六这天是神府君生日,也是李璧与陶夭初见的日子,二人已斋戒五天,这天一早便收拾行装前去神府君庙,为早夭的孩子祈福。而秦果家门口,一辆马车也停在了院子前。
秦果有些疑惑:“您们是谁?来我家做什么?”
来人面白无须,说话声音尖细,应该是个公公。他拿了腰牌给秦果看:“咱家奉娴妃娘娘谕旨请小君进宫回话,不得延误,小君,您快请吧。”
秦果不明所以,但也知道娴妃是李璧的娘,他还同陶夭一起为娴妃挑过礼物,因而也没什么警惕,同家里人告别后便登上了马车。
马车将秦果载入皇宫,一直到娴妃宫里,一婢女接秦果到偏殿小屋沐浴更衣。秦果知道皇家派头大,老老实实洗了澡,换衣服时发现这绸子做的衣服竟然是女孩家穿的衣衫。他犹豫许久,终究还是穿上了自己的普通衣服。
婢女见他没有换装,懒得多问,领着他去拜见娴妃,一路上轻声嘱咐他宫里的规矩。秦果小鸡啄米似的不住点头,眼睛却不由得四处乱瞟。这是他第一次进宫,宫中人物、景象都比王府还要气派,看得他艳羡不已。等到了地方,贵人通传,他这才进入殿中。他还记得曾经学过的礼仪,进门后头都不敢抬,先找地方下跪磕头,口中还道:“草民秦果参见娴妃娘娘,祝娘娘身体康健,青春永驻!”
秦果听到一个妇人笑了起来:“这孩子倒是乖觉得很。王太医,去给他把把脉。”
把脉?秦果虽不明白,仍听话地抬起胳膊让太医查看,太医向娴妃回话,娴妃让太医退下,这才让他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