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璧奉承道:“父皇好兴致。”
皇帝将花剪递给春熙,貌似无意地说:“这花啊,太娇贵,从暖房冷暖、培土、浇水、到剪枝,不知要费多少心思,可要它在冬天开的美艳,就要从这些琐碎的细事做起,半分不得马虎。”
李璧只当不知这花从培土到播种到开花都是花匠侍候的,也当不知被剪成这样的花花匠要如何侍奉才能将它救回,想着皇帝该是知道了自己在大理寺整理案卷的事,便也不再提什么不满,回禀:“父皇说的没错,花开一日,背后要多少心血,建暖房、培花泥,这些事看似与花无关,却是花能否盛开的关键。就似前面父皇治河,单是黄江水文就查了整整五年,之后才有海清河晏的大功德。儿臣受教了!”
皇帝笑容连连:“璧儿好悟性,不枉为父派你去大理寺的一番苦心。你刚入寺不久,要有耐心,急不得,需知大理寺掌刑狱,桩桩件件皆是人命,人命大于天!法,先圣之所以一民者也,你既入大理寺,就要揣度、精通律法,然后治国,你可懂?”
李璧当即跪谢:“父皇深意重托,儿臣铭记于心!”
皇帝满意地点了点头,唤李璧起身,吃了碗茶,不经意地问:“听闻昨**罚了王君的婢女?王君在阁中虽不受宠,但毕竟是陶家嫡系,陶太傅桃李天下,幼筠在朕身边也颇为得用,王君年纪不大,有甚错处你还是要体谅一二。不过……”皇帝垂头撇了下茶沫,“当然,若璧儿与王君果真不投缘,也不必碍着陶家勉强,咱们家的孩子,没必要如此委屈自己。”
李璧只觉得自治河事了,皇帝对儿子们越来越慈爱了,连忙道:“区区家事还要父皇劳心,儿臣诚惶诚恐!不过王君温柔贤良,行谨慎微,并无错处。儿臣罚那婢女并非是因为王君,更不是驳王君的面子,单纯是下人做事不周罢了。”说罢将昨夜的事细细道来。
“他果真如此说?”
“可不是吗,儿臣也没想到深居闺阁之中不出家门半步的小君能说出如此一番话。犹记得我二人神府君庙初遇,僧众们于后山施粥,为他所见,他还感慨没见过穷人,如今看来,他虽没见过却放在了心上,比儿臣强了不知多少。”
皇帝一时将陶夭抛置一边,追问:“怎么,难道城中很多穷人要靠寺庙施粥度日吗?”
李璧回忆了一下,恭敬回道:“儿臣问过,这些人多来自沿河六省。治河水利淹了一部分农田,这是为大舍小的不得已之法,部分农田被淹之人领了衙门补偿,索性离了家乡来城中谋生;今年治河征工,家里人丁少的没人种地,又有部分农田没法耕种,虽有朝廷救济,但总有些人活不太下去,这些人也来到了城里;另有部分,来自东明省。”
“东明?”
“是,是一些桑农,说是交不起税,索性逃了出来。”
皇帝将茶碗扔在桌上:“桑农交不起税?治河乃百年大计,关乎百万黎民,为了治河前后费了多少心血!今年朕免了沿河六省农税,为保国库才提了江东桑税。江东桑蚕贸易发达,每年不知要赚多少,这点赋税都交不起吗!”
李璧见皇帝有怒意,忙道:“桑农与丝商毕竟不同,且流民中桑农并不多,许是有那几户小家,往日惫懒勉强度日,如今赋税一加便难以过活,他们也不能代表东明桑农。况这都半年前的事了,听说东明陈家为治河还捐了家产十万两,若东明果真难以度日,就算东明官员不敢上禀,陈家应早有奏报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