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略停顿了一瞬,似乎是在思考,然后又说:
“那不然这样吧,咱们四个人吃顿饭。她要是愿意来呢,你就自己看着办。她要是不愿意呢,那我也……没办法。”
不等顾一样犹豫反悔,他就把电话挂断了。
顾一样原地懵了三分钟,几乎要跳起来往她家楼上冲,去卸了这人家的门板。
再没见过更自说自话自作主张的眼前例了。
旁敲侧击帮着劝和是一回事,直接约饭完全是另一回事。
以顾一样对陆鹿的了解,如果陆鹿这会儿气还没消,只要沈磊敢开口,那就是热油灭火,燎着谁谁倒霉……
理智告诉她,她是应该阻止这个“无知无畏”的人冒着“生命危险”去做这样一件极容易把自己“作死”的事情的。
然而心深里却又始终忍不住有一点期待,一点点小希望,也许陆鹿早就已经不跟她生气了,只是苦于缺少一个能够顺着下来的台阶,缺少一个甘冒风险来搭台阶的人。
短暂的一周就在这样忐忑又期待的矛盾情绪中转瞬即逝。
直到人已经坐在预定好的餐厅里的那一刻,顾一样也依然是焦虑万分的。
然后她看见沈磊率先推开餐厅的门走进来,身后跟着李俊熙和陆鹿。
陆鹿穿着最常穿的那身风衣,妆容精致,脸上的表情很严肃,一点不见来与朋友约饭的轻松。
这难以捉摸的疏离愈发让顾一样紧张到想啃指甲。
沈磊是一直在负责活跃气氛的那个人,不停和李俊熙聊着各种天南海北的话题,严格遵守着“冷场不能超过三秒”的铁律。
作为全场唯一的“陌生人”,李俊熙竟然也丝毫不认生,充分发挥了中国好直男在饭桌上跟妹子吹牛的出生自带天赋,从“我在加州的时候”到“我上次去秋叶原”,从“我的一个哥们”到“我上回见过一兄弟”,每一个话题单拎出来仿佛都能讲一年。
唯一不说话的是陆鹿本人。
顾一样好几次企图开口和陆鹿说话,都被沈磊和李俊熙“及时”打断了。
完全是故意的一样。
这两个人虽然拽了陆鹿来和她吃饭,但就是诚心不让她和陆鹿好好谈谈。
顾一样看着眼前这一团状似热闹和气的怪象,看着两个兴高采烈的男人和埋头闷声不吭只管吃菜的陆鹿,忽然有种哭笑不得的荒诞感。
然后她看见陆鹿放下筷子也抬起眼看着她。
“我知道你要跟我说什么。”
陆鹿的声音很轻,却也足以让一旁谈性正浓的两个男人瞬间安静下来。
“我也知道你是为我好。但这就是问题所在,一样,你明白吗?”
说话时,她的唇角浸着一丝无奈苦笑。
顾一样只来的说了一个“我”字,就被陆鹿便干脆利落地打断了。
“我不需要你来替我决定好坏。我需要自己做决定,无论好坏,都由我自己来承担后果。不管你懂也好,不懂也好,这都是我最后一次跟你说这件事了。”
陆鹿站起身,用极度无奈地眼神看了她一眼,径直拎起包往餐厅门口走去。
竖着耳朵听了半晌的李俊熙紧跟着追过去,状如唯恐跟丢了主人的大型犬。
原本四个人的餐桌旁顿时空出两个座位,留下一桌没吃完的菜,和一个劲按着太阳穴看起来十分头疼的沈磊,空对着话到嘴边又被强塞回肚里的顾一样。
顾一样觉得,她这就是她这辈子吃过最糟心的一顿饭,没有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