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其实是个才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孩儿,穿一条很宽松的小碎花裙子,委婉地说,感觉是前几年流行过的波西米亚风和美式田园风的混搭——当然,按照顾一样一贯的“刻薄”吐槽画风来讲,可能就会问这人为什么披了条桌布就跑她家门口来了。
好在她现在并没有什么开启自动吐槽模式的心情。
这个女人的眼神看起来有点神经质,像个随时都处于惊恐警觉中的ptsd患者,青黑的眼袋和下垂的嘴角现出不符合年龄的疲倦苍老。
她倒似乎是认识顾一样的,再看见她的瞬间露出了了然的表情。
还有愤恨。
“原来是你啊。”
她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就探头往屋里看,一边看一边嚷嚷:
“那个小贱人呢?你叫她出来!别躲在里头!你们打的什么鬼主意我门儿清着呢!我告诉你们你们不会得逞的!”
“……”
瞬间,顾一样迷糊了一上午的瞌睡虫终于彻底全飞走了。
脑海里一秒浮现的是各种八点档狗血乡土剧里常见的剧情。再来几个配套的彪形大汉,俗称娘家人,那简直就完美了。
顾一样下意识往门外多看了好几眼,确定并没有传说中的彪形大汉蹲守在自己家门口给这位不请自来的“八点档女猪脚”助阵,这才稍稍放心下来一些。
至于这姑娘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根本懒得琢磨。
反正都是些无聊的话。她根本不在乎,也不觉得有必要在乎。
“乱嚷嚷什么呢?有事说事,没事赶紧走,再闹报警了。”
她把脸一沉就皱眉对着那个女人下了逐客令。
不料那个女人却把眼睛瞪得更大了。
“装什么蒜呢?”她甚至还冷笑着拔高音量吼了回来。
顾一样目瞪口呆。
雪姨上门找依萍她妈打架的画面,真实地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精神病!”
顾一样二话不说再次摔上了门,觉得这小区越来越没法呆了,搞不好需要和房东讨论一下,要么减免一点房租,要么下个月她们就搬走。
“又怎么了?”陆鹿穿着围裙从厨房里走出来,两只手还是湿的,“我煮了鸡汤,咱们今天晚上用鸡汤做底涮锅吃好吗?”
她一边打开冰箱清点食材,一边这样问顾一样。
“好呀好呀,我好久没吃锅子了!”受到食物诱惑的顾一样立刻粘了上去,开心得俨然要摇起尾巴。
“你刚才又和谁说话呢?”陆鹿把食物陆续从冰箱里搬出来,漫不经心地问。
“谁知道。来了个奇怪的女的,说话颠三倒四的。”顾一样撇撇嘴。
“女的?”陆鹿挑了一下眉梢。
她把手里的食材放进厨房,特意擦干净双手走到门口,打开门铃上的监控摄像头看了一眼。
这个反应引起了顾一样的高度关注,忍不住好奇地问:“你认识?谁啊?”
“不认识。”陆鹿摇摇头,又回厨房继续做饭去了。
调整炖鸡汤的火候的时候,她头也没抬,就对顾一样说:“可是那人坐在咱家门口了哎。要不要通知物业?”
“什么?”顾一样两只眼睛都彻底圆了。
她自己也赶紧跑去监控屏幕上看了一眼,果然看见那个女人就敞着两条腿坐在自己家门口的地板上,屁股底下连张报纸都没垫。
这景象瞬间让顾一样想起她小的时候,每天上学下学总要路过老家的市政府门口,隔三差五就能看见一群这样的人,无论穿得灰头土脸或体面讲究,无论是带着矿泉水瓶子还是举着写满了字的纸或硬纸板,无论人多还是人少,总之是沉默的坐在那儿,像一群雕像,是顽石,既不发出太多的声音,也坚决不肯离开。
虽然也经常会吵架,甚至打闹起来。
小的时候,她完全不明白这些人到底在干什么,只是因为好奇,总忍不住多看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