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知错,也不知错。”苏锦声音落地铿锵。
闻言,苏霖忍不住便颇有几分诧异,什么叫知错也不知错?“知错就是知错,为父难不成还能再责骂于你不成?你这般阴阳怪气的说话,是谁教你的?!父母面前,这般回话,一点规矩都没有!”
听着苏霖的话,苏锦的背脊挺得愈发笔直了,“女儿说知错,只是母亲前半句的话,世子妃送与我这样好的东西,我原该好好收着,却这般带出去显眼,以至于让六妹妹起了抢夺之心是我的不是,可六妹妹落水,是她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
“你——”苏霖见她如此牙尖嘴利,却又十分的义正言辞,挑不出半句错处来,忍不住气结。
杜姨娘也颇为意外,闻言不由得便大哭起来,“五姑娘这说的是什么话?什么叫镶儿咎由自取,镶儿没有见过这样的宝贝,便是问姐姐借来瞧瞧罢了,五姑娘怎好这般说话?这岂不是往镶儿身上泼脏水,说她是个见钱眼开的人,她到底也是你父亲的女儿,是咱们苏家的姑娘小姐,只我这个庶母身份卑微,却连带着叫五姑娘这般看不起她,这是什么道理哟!”
折柳立在明玥身后,看着杜姨娘表演起大哭大闹起来,竟然一个磕绊也不打,不由得暗暗称奇,心中暗自嘀咕,听闻杜姨娘先前还会两手小曲,怕是基本功扎实,这才如此行云流水罢。
她抿了抿唇,给明玥的茶盏中续上了一点茶,堂中的热闹还在继续。
“姨娘不必哭喊,若真是借了我也就罢了,可六妹妹口口声声说我不受父亲待见,不过一个占着名头的嫡女,没有资格戴这样好的东西,她说这样的话,难不成心里头还揣着要借去一观的心思?”苏锦神色平静,直言不讳。
杜姨娘一愣,没想到苏锦竟然把这话都说出来了,平日里苏镶自然是没少说过这样的话,可是都说不到苏霖跟前,一来萱兰院先前并不愿意争执,出了事也就随地湮灭了,二来的话苏霖确实对苏镶偏心些,便是听说了,没有真正的告状到自己跟前,他也不会理会。
可今日苏锦竟然……
苏霖面色难看起来,“你说什么?”
苏锦毫不气馁,仿佛说的事情与自己无干一般,淡淡地答道:“这话在场的诸多丫鬟婆子都听见了,父亲若是不信,尽可叫来一问。”
苏霖看着长女的神色,冷漠中带着几丝无奈,心中忍不住一动,这话不用问他也知道苏镶会说的出口,若是以前倒也罢了,可是现在……
杜姨娘见苏霖神色松动,似是沉吟的模样,急道:“那丫鬟婆子都是五姑娘身边的,谁不会向着五姑娘说话?”
苏锦看了她一眼,缓缓地冷笑道:“姨娘若是不信,等六妹妹醒了尽可问问这簪子为何在她手里?”
这话一说,杜姨娘当即便有些语塞起来,是了,若非苏镶不是存着想夺的心思,那簪子怎么会在她手里,甚至丫头去取不费些力气都拿不出来?
她心里头一阵慌乱,忍不住祈祷苏镶快些醒来,她也是什么事都不知道,若苏镶肯向自己的父亲说两句软话,再苦求两声,此事便可能这般过去了。
苏锦看着她的神色,轻轻冷哼一声,别过了头去,苏霖扭过头来看着杜姨娘,眸中带着几丝恼怒。
杜姨娘心如刀绞,慌乱如麻,顿了顿之后忽而转换了神色哭着道:“到底是世子妃疼爱锦儿姑娘,这样好的东西镶儿连见都没有见过,五姑娘却就这般戴在头上……也是妾身不会教女儿,才让她起了这般的心思,都是妾身的不是……”
“姨娘慎言。”一直没有出声的明玥忽然淡淡地开口了,她声音不高,却饱含威仪,顷刻间便压过了连哭带嚎的杜姨娘。
杜姨娘眨了眨眼,泪珠挂在眼眶上,呆呆地看着明玥。
明玥掸了掸衣袖,缓缓地低声道:“本宫不说如何疼爱锦儿,便是锦儿是叔父的嫡女,没有道理出门在家反倒不如镶儿作为庶女穿戴的体面。”一边说着,一边扭头看向了苏霖,低声道:“叔父不知,前些日子我带锦儿去赴宴,瞧来瞧去却没有几支能瞧得上眼的首饰,还不若镶儿出门穿戴的体面富贵,若是旁人问起来,这岂非是要说叔父宠妾灭妻,偏疼庶女?于叔父的官声亦是有碍。”
苏霖一愣,心中不自然地泛起了一丝波动来,顿了良久之后才低声道:“你说的极是。”
见苏霖附和明玥的话,杜姨娘差点惊叫起来,可是想说什么,明玥继续缓缓开口说话,并没有给她插嘴的机会。
“是以,我这才将那红宝给了锦儿,镶在簪子上,好歹也是她嫡女的身份应得的,到底是关乎苏家的颜面,叔父将产业都交给了杜姨娘,镶儿连这点东西也不肯让给嫡姐么?”明玥看了一眼杜姨娘,语气并无责难,却带着几丝匪夷所思的语气。
杜姨娘被噎住,半晌说不出话来,惶惶然的眼神转来转去,落在了苏霖的脸上。
苏霖面沉如铁,一言不发,目光沉沉地看着杜姨娘,苏锦站在一旁,高昂着头却不再多说什么了。
“老、老爷交给我的那产业,那都是为了上下老小的呀,这和镶儿有何干系?世子妃说五姑娘的吃用不如镶儿,这可真是冤枉妾身了啊。”见苏霖也不说话,杜姨娘心头发慌,拿出帕子摁了摁已经干了泪痕的眼角,再度哭戚戚地说道。
明玥哂笑了一声,看着杜姨娘淡淡地道:“姨娘,揣着明白装糊涂可不是聪明人所为啊,此事可大可小,到底是因了谁闹出的事,姨娘若是坦然承认也就罢了,到底一家人,婶母慈和,必不会多加计较。”
杜姨娘哽住,心头骤然浮起几抹恨意来,这话不是说她就是个卑贱的妾室,主母宽宏大量,她若认了是苏镶先挑的事,孟氏或许会高抬贵手网开一面,可这样一来,她们成什么了?
她在这南园辛辛苦苦汲汲营营所做的这一切,到头来还是低人一等不成?
她心头骤然一激,便直起身来大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