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霖眉头一皱,望向来人见是萱兰院里头孟氏的陪房丫头绿绦,慌里慌张地脚下踉踉跄跄,显然是受惊过重。
“放肆。老爷跟前也敢大呼小叫?”苏霖还没说完,却听一旁的媳妇子沉眉低喝道,一个姨娘的仆妇也敢呵斥正房夫人跟前的一等丫鬟,原本是于礼不合,可苏霖本就不快,闻言倒也没说什么,只是皱眉看着绿绦。
绿绦吃了一吓,这才堪堪停住脚步,抬起头来却是满面泪痕,恐惧不已,哭着向苏霖道:“老爷恕罪,实是夫人有些不好,奴婢这才斗胆来请老爷过去瞧瞧。”
“出了何事?”苏霖见那媳妇子还想说话,想起今日苏霆的话,便出声打断,沉声亲自问话,语气却不怎么好。
绿绦见他肯开口,眼中露出一抹欢喜来,抹了一把眼泪这才低声哭道:“今日午后不知怎地,院子里游来几条蛇,竟进了主屋,夫人最是怕蛇的,一惊之下就有些不舒服,可是入了夜晚饭也用的不多,却不知怎么回事发起高热来,夫人怕惊动老爷,不让请郎中和大夫,可这会儿却是呕吐不止,用了些药也不见好,奴婢这才斗胆来请老爷过去瞧瞧……”
苏霖闻言眉头更是皱的死紧,对于这个发妻,他虽向来没有什么爱意,却也念在她为自己生儿育女的份儿上一向是敬着远着,虽不常去看望可眼下听说这般的病重,若是不去倒是说不过去,一时有些踌躇起来。
见他皱眉思量,那媳妇子心中一惊,连忙笑语晏晏地向着绿绦说道:“夫人怎么样了?那还不赶紧去请大夫,请老爷过去瞧瞧也是不顶用的呀,老爷是男子又不会那歧黄之术,去了也是白去……”
绿绦眼见苏霖有所松动愿意前去,却被那媳妇子出声给打断,转过眼来便是满眼愤怒地看着那媳妇子,“王福家的,这到底是夫人与老爷的事情,如今怎由你来开口说话了?”
绿绦虽然平日里不言不语,稳当厚重,却到底是从孟氏娘家出来的,孟氏是名门之后,家教严厉,教导出来的丫头也自有一股严厉,王福家的闻言颇有几分讪讪,尴尬地垂了头。
苏霖闻言,心中倒是也回过神来,对于这等妻妾跟前的丫头斗嘴他是没工夫听得,不过绿绦说的话倒是让他想起了苏霆今日的笑言,他在内宅里头宠妾也就罢了,可莫要传出去,更不能担上一个刻薄发妻的名声。
孟氏娘家虽远在兖州府,与京城来往并不密切,可到底是高门望族,若是传出去,只怕于自己名声也有碍,当即便决定去萱兰院瞧瞧。
“你先去传大夫,我这就过去。”苏霖低声说着,一边往前走去。
绿绦喜出望外,连忙福了一福转身一溜烟跑走了,他往前走着,王福家的面色呆滞,愣了片刻才连忙跟了上去,“老爷,姨娘……”
“叫她等着,饿了就先吃,我去去就来。”
眼看着苏霖往前走去,头也不回地发话,王福家的自知拦不住,待他走远跺了两回脚之后赶紧回了绮雯轩。
杜姨娘闻言当即便大怒之下摔了个碟子,清脆的一阵乒铃乓啷,惊醒了隔间睡觉的苏铭,苏铭当即哇哇大哭起来,奶娘赶紧过去抱了起来踱到远处梢间里轻轻抚慰。
哭声传了过来,更显几分焦躁,杜姨娘面色铁青,柔媚的脸上都凝着一股肃杀怒气,王福家的察言观色,自知这会儿她心情极差,嗫喏了片刻才开口道:“姨娘何必生气?老爷不过是瞧在面上才过去瞧瞧,这心里头还是挂念姨娘的,还叫姨娘先吃生怕饿着了呢,又说过会儿就回来,想想也知,那边出了点幺蛾子,又有什么能耐?”
杜姨娘听见这话,心中才稍显有些适意,只面上仍旧黑如锅底难看至极,过了好一会儿之后才轻声冷哼道:“好歹也是大家闺秀,竟出这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拢不住男人就生出这样的念头来,果真是下作!”
王福家的轻轻地笑了笑,接了两句“谁说不是呢”的嘴之后,才见苏镶抬脚走了进来,“娘,萱兰院那边闹哄哄的,做什么呢?我适才瞧见爹爹都往那边去了!”
“哼!借病装疯!下作至极!不过是两条蛇游了进去,有什么好怕的?什么出息!”杜姨娘恶声恶气地骂道。
苏镶登时有了几分诧异,眼珠子一转,随即计上心来,笑吟吟地向着她道:“女儿看,此事甚好。”
杜姨娘颇有些诧异,抬头看着女儿,“这有什么好的?”
“娘这会儿拿点东西过去瞧瞧,再做出关心夫人的样子来,爹爹一看,自知娘心中坦荡,也想不到咱们头上来,还觉得娘体贴入微,顾全大局,那到时候侯府做喜事,这事儿……”苏镶笑得十分可爱。
侯府有喜事,自然是应该作为手足妯娌的孟氏前去协助一二,可孟氏病了起不来身,若由苏霖出面说说,说不准杜姨娘也就能跟在苏夫人身后忙碌一二呢。
不说结交什么贵妇人,便是这一趟的油水也是不少的。毕竟侯府世子大婚,又是皇帝赐婚,平远将军府也丰厚殷实,这里头随便动动手指,便能沾上一手油来。
听着女儿的话,杜姨娘当即眼睛便亮了几分,是了,这才是最最要紧的,若是要让孟氏去了,她还不是被踩在脚下的名头?
想到这里,她赞许一笑,连忙扭头看着王福家的道:“去拿些东西过来,咱们去萱兰院瞧瞧。”
王福家的心中暗暗惊叹苏镶的心计,听见杜姨娘发话,连忙站起身来应了声,去挑选了几株半大不小的人参,装在匣子里扶杜姨娘前去。
苏镶便留在了绮雯轩,照看着苏铭,望着婴儿白胖的小脸蛋,嘴角露出一抹和年龄不符的得意笑容来,她可不想只当这苏家的庶女,若是她娘没有什么名头,她到死也只能是这般,所以说凡事还得她娘争气才好。
白胖的小婴儿不知世故,受惊哭啼之后这会儿安静了下来,见有人与自己玩儿,便咿咿呀呀地发出些莫名音节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