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南伯夫人坐在中间正首,将这一两句收入耳底,却是低笑了一声道:“咱们都莫要多话了,马上就要开场了,还是快瞧着吧!”
众人被她的话头一引,纷纷注目场中,脸上带着兴奋和紧张的神色。
场中一红一黄,两方对峙甚是鲜明,各家丫头们的欢呼更是愈发的高,彩旗飘扬之间,一旁的帐篷高台中,一道青色身影目光定定地望着那红衣队伍中昂首挺胸,笑容淡然又骄傲的女孩儿,一抹笑意还未漾开,过了片刻却化为伤感垂下了头。
她是那样好,永远都是那样的好。
心思摆乱,似乎手中的笔都有些拿不稳了,轻轻一颤,却是滴了一滴墨点下来,一旁侍奉的小厮瞧见连忙道:“先生,可是太冷了?奴才把炭盆挪过来吧!”
“不、不必了,只是试一试罢了,马上就好。”他回过神来,撤下案上残了的宣纸,重新蘸墨,低声说道。
细笔轻轻勾勒,由远及近,面前的景象一点一滴地自他手中流泻而出,高耸入云的旗帜,兴奋热情的人群,便是那人身上的纹饰也似清晰可见似的,马球飞起的弧度,无一不映照着场中的热情和激烈赛事。
身旁侍墨的小厮瞧着那男子低头作画,一言不发,只在场中和指间来回相看,其余并无任何动作,可他作出的东西却令他忍不住惊叹,什么瞧着都跟真的似的,他这辈子都甭想有人家的一丁点本事了。
人都道,京中祁渊先生才负一绝,果然名不虚传。场中赛事愈见激烈,明玥一身红衣,手执微曲长棍,凝神注目,手上攥着缰绳亦是不松,瞧准地上的一颗白球,挥棒激击而出。
“嗖——”
破空之声传来,众人目瞪口呆之中,却见那球势如破竹一般,越过众人腿下和骏马四蹄,直往对门球门而去。
不过片刻之后,场中便爆发出一阵剧烈的欢呼声来。
祁渊在欢呼声中轻轻抬起头来,凝神作画实则也很是费力,他额上已有些见汗,望着场中红衣如火,像是一点亮光灼进眼眸之中似的,晕染开一抹欢快的笑意来。
“哟!明家小姐进球了呢!”身旁的小厮也忍不住惊呼了一声,眼中带笑望着场下的情形。
明玥一击得中,立在场中勒着缰绳便笑了起来,笑容璀璨夺目,让人瞧着便挪不开眼。
众人一片惊呼声中,场中自有调整,便是对面的申谓也忍不住眯着眼睛看了一眼明玥,眸中颇有几分不服和不满。
区区一个女子,如何能在这样的赛事中夺得了他的风头?
他紧紧攥着球棍,满脸的不爽快,一旁的鲁馨满脸不快,紧紧地勒着马头,扭过头来看着他轻哼了一声,“申三少爷不是素来厉害得紧?怎连一个女子的球都拦不住?”
申谓顿了顿,扭过头来看了她一眼,面上笑容愈发和煦和谦卑,“姑娘说的极是,申某技艺不精,还得再行精进才是。”
鲁馨张了张口还想要说什么,见他面容俊秀态度谦和,倒也不好再继续说下去,只是暗暗咬了咬牙,很是不快地驱马走开了。
申谓直起身来舒了一口气,掩下眸中的冷然和怒意,重又回到了场中,将袖口处的扣子轻轻地拨动了一下。
一方进球,场中早已是欢声鼎沸,众人没有瞧见,薛侧的帐篷处站着两个不起眼的人,一身寻常衣裳打扮,立在原地关注着场中动向。
“我说苏兄,明家小姐这身手可着实不错,这一球进得可真是漂亮!”一旁拿着根杆子杵在地上的人笑眯眯地道。
他身旁站着的人动作未曾变过,只是目光落在场中的人身上,过了一会儿之后轻哼了一声,“这与咱们有什么干系?咱们今儿个来可不是来看热闹的!”
“王爷说了,这东西寻到了也是寻到,寻不到也就算了,没那么当真,还不若看场热闹呢!我瞧着……王爷八成是想让你来见见明姑娘。”一旁说话的人正是裴行,语气依旧是他惯有的吊儿郎当的戏谑。
苏钰转过头去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有什么可看的?”
裴行摸了摸下巴,刚想笑神色却突然一顿,低声道:“申家那小子手中有诈!”
话音刚落,苏钰正待转身要走的身形“嗖”地转了回来,原以为是他故意戏谑,一看之下却只看到两队人马冲杀之间,申谓却似黏上了明玥一般,对她防范的毫不透风,明玥心思平定,目前还并未被其所扰。
可若是时时这般下去,少不得便要心浮气躁,心中难耐,而申谓……
他手中的球棍从未往马球上而去过,种种行迹表明他定是别有所图,只可惜马球场上太过混乱,旁人都看不清楚,他二人目力过人,又知道其中阴险狡诈之地尽可有,不免便皱起了眉头。
场中正待热闹,可没过一会儿,眼瞧着一个空子,明玥怎肯放过,径自驱马冲出,便在此刻,只听见马儿长嘶一声,后蹄竟然高高竖起,却似是向后面那马儿身上踹去一般。
明玥端坐马上,受惊之下自是身体不稳,却正在她身体前倾之时,更无力控马,眼看着如小山一般的马儿便要砸在自己身上,四周惊呼声纷纷而起。
她心中一凛,当即便松了缰绳,借势滚出,硬是在地上翻滚了两圈之后才止住身形,而那马儿落下的沉闷砸地的声响,激起地上尘土无数。
一片混乱之中,高台之上、帐篷之中、包括一旁围观之人更是群情激动,明夫人远瞧着明玥的身影坠地,“噌”地一声便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明珊连忙惊呼道:“伯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