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驾继续行,未及盏茶,便徐徐缓下,成琅作个闭目塞耳睁眼瞎好一会,徐徐渐渐才缓个些许,回转目来,见此眼前,却仿佛不是她先前所来之地——
她这个先前,是先到三百年去。
那誓立下,正也是在天宫,毕竟她所谋是这三十三天太子,处置也不能是在一随意之地了。
她那时虽是混沌,但混沌在当时,后来越过越久,再记起反是越发清楚了,譬如那天宫大殿模样,天柱几根几立,当时不觉,后来竟渐渐都清晰。
她只觉眼前这处与所记不同。
云驾停,下得云驾再看,此异更是鲜明,纵使她的记忆不能算的太多数,但她也确定这处不是那天宫正大殿——
除非天宫重修改建了?
那比她记错还荒唐!
几多思一闪过,很快也顾不得,因下得云驾,她便看到许些熟人!
头一个就是方在半路便见到的丹凤了,他如此招眼,她想不第一眼看到都难。
再看去,神官并不许多,都在殿外,想是等天君开召,这些神官虽她不能认个确切,不过多是熟脸,她看出都是在三十三天德高望重身位颇高者。
观止下得云驾,他们便来见礼问安,她一眼看过,见这些人行过后,却又颇默契的左右而分,留出了中间一道,这是……
是有何紧要神仙?
她好奇望去,这一望之下,已是不能平静,那竟,那竟……
是那老仙!
竟是他!
须发皆白,长须几近及地,微有佝身,拄一木杖,面瘦身瘦的……老头样!
“寿元仙尊……”
她瞪大眼,不觉叫出声来,看着他拄杖走近,仿佛一下回到那三百年前一般,这老头,这老仙尊,他老得快不成样子,那眼皮都耷下,她那时恼气之下,还嘲他,眼不明身前三尺,还可堪他人天命姻缘……
他竟,竟出现在这里……
她堪堪退步,仿佛他近得前来便能再将她看透一般。
心内大慌,这老头,她如何不知他是谁……
神族上下,几任天君皆有所尊者,便只他一个而已,能观天看命,最擅也是观天看运,她还在终南时,便早听道祖提及这位,她那时狂啊,多狂妄,道说谁人活得那般久,将一样事钻究个彻底来,也能得这一个“最擅”。
——可见活得久才是他“最擅”处。
狂言一出,道祖只做一笑,当小儿言语不计较,倒是兄长拘了她几日,让她学“礼”。
后来……
及至后来,她得知这一位与观止看命,正看的他那天命之君的命数,那时已敛性些许,对其多几分敬,不过这些……
在那天定姻缘一说出来后,便是全无所用。她犹记那时她寻得他所隐住处,访上门向他质询,结果……
结果自是灰头土脸怒气冲冲而归。
再及后来,桩桩件件,竟皆如了这老头当日断言,她,观止,妱阳,各有其位,强逆不得……
她以为她已然安于命数再无挣扎,只是未想乍见此人,竟一时惊悸不能,只仿佛又陷在那时不甘恼气里。
寿元仙尊向观止行来,虽他辈高,按规矩还是该向太子行礼。
“仙尊。”
还未及近,观止已出声,唤这一句。
他话一出,老仙便不必再前,只原地做礼便是,神官们见在眼中,均不觉异,只道太子重礼,礼重老仙。当即有礼官已腹稿准备炮制好文来盛赞此举。
观止面似有缓,只眸中却几不可察闪有什么,他的指腹亦在那扳指之上轻抚了下,看向老仙尊的目中,不见所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