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凤好美文,最爱辞藻华美的书文,便是立意不巧,行思有偏,只要运词遣句颇美,他便也读得津津有味。
佩娘偏爱修功练法,跟她兄长倒几分兴致相近,他们皆有偏好,独这人。
他看书,无甚偏好,什么都可读,她曾以为他嗜书成性,后来才发觉他并非乐在其中,他只是,只是亦将此当成了修行的一种。
而修行,是他必须所做,既是必须,又何谓好恶。
她仍记得她得知此事时是何反应,她那时……大哭了一场。
便在他竹屋,看着他案上书卷,对他哭得仪态全无,他那时……
时隔多年,她仍记得他那时神情。
大约,是被她吓到,她那先前还从没见过他露出那般神情呢,惊,怔,看着她,似要说什么,却仿佛不知如何才好。
她的心就泡在了眼泪里,又胀又酸。
——殿下,你好可怜!
她哭泣。
世人都当他太子,生来尊崇,可他生来的路已注定,谁问过他可想换一换路呢?
然他只能循着这条路,而这条已注定的路上,他连喜恶都不可有——不必有。
她心疼得要不能活,抓着他的袖子,语无伦次现了好大一通相,后来还是丹凤和兄长他们来,丹凤是惊讶兴奋,她兄长就是登时脸都黑了……
自来又是得了一番教训,而她后知后觉那哭相颇不美,自觉失仪,倒是真自己老实实躲了些时日,后来见他们都不提此事仿佛是忘却了才回缓过来……
往事历历,她的嘴角不知何时已勾了笑。
案前,观止翻过手中书卷。
却没继续看下去。
他一停,尝闻立时有所应,上前,果听他淡声吩咐,“取《四族广志》来。”说着已合过手中卷经。
尝闻一愣,慢了一瞬才忙道,“是。”
他转身,往一侧书架去,这书房藏卷甚多,两墙而立,皆是通天立地,数不可数,他常做侍书之事,对每一卷在何处都熟记于心,只是……
书卷虽多,但他却知,两架书中,殿下常看的是其中一架,而另一架上的书卷,却极少看。他曾以为是那一架的书殿下早已读过,毕竟便如这《四族广志》这一卷,虽有四族这样的书名,实则记得皆是些野史小文,不得大雅之堂。
亦在那殿下不常读之架。
心中疑惑,面上半不敢露,只忙走过去,准确将其取出,躬身轻步双手逢上,复躬身退立一旁。
见案前之人启卷而读,翻卷时间倒并非那般频速,或许……殿下也非那般不爱这般小文?
“咦?!”
虚无境里,成琅倒是腾地翻身而起,正好奇他新看的是什么,这一看之下只觉这一卷倒是有意思得多!
正是她爱看那般杂记小文,心道一声柳暗花明,当下亦不多思,眼前有趣便先得趣,趴在境中津津有味看起。
直到外头传来尝闻的声音,似提醒,“殿下,时辰已至。”
她脸一皱,就不大乐意,她正看到这新一卷结尾,还只剩个尾巴,登时忙迅速看去,只恐落个结尾来抓心挠肺。
那厢观止目光微动,目光仍落在那卷上,没抬眸,只嗯一声。
尝闻便不再说话。
卷上故事快到结束,不过再掀一页便是结束,他手指落在书卷,片刻,却是没翻过那页。
成琅正等下一页故事尾巴,便见眼前一变,忙看去时,却已不是那书卷模样,而是,而是那人离了案前……
她登时一怔,反应过来便哀嚎一声……
这、这……
他怎这样?!
他自己不也没看?怎能忍得只剩一个尾巴?
一个尾巴……
偏偏卡在一个结尾!
偏就剩一个结尾!
“啊……”
躺到在地,只觉今日不能好了,几个翻滚也难平心中急痒,抓心挠肺哀嚎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