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急,”成琅不知他心中所想,只当他怕观止怪罪,便安抚他,“虽然没求来瓷土,但是殿下也未催促。”
说话间她已是恢复许多,再不见方才愁苦样。
“我已想过,”又微低了声,悄悄话一般,“明日就去趟桃源,我一人只想出这法,再加丹凤就不一定,他对这些也很有办法,定能修好这梅瓶。”
她言之凿凿,狸奴虽不十分相信,此时也无法可寻。
一大一小两个回到住处,庭院里没有点灯,安安静静,显然莲没有回来过。这几日,莲只回来过一次,还是躲着成琅,显然还未能释怀,狸奴告诉她,莲对他说,她并没有怪她,只是一时不知如何面对她,所以暂且去未名殿住一段时日。
成琅听后便只点头,却是什么都未说。
“时候不早,姐姐今夜先歇息罢,”狸奴看着她用了药,才道,“歇息好了明日才好去桃源。”
成琅笑着应下,待狸奴轻手轻脚出去,听到关门声之后,她脸上的笑才缓缓落了去。
装不下去了。
“主人?”
小云鞭挨在她身边,看着她扶额捏眉心,闭着眼唉声叹气,不禁唤。
“走,去看看梅瓶。”
成琅在榻上也躺不住,索性起了身领着小云鞭绕过屏风往另一边去,屏风另一侧,瘦高梅瓶就立在最当中,房中空旷,其他物件都被她收了,只防再磕碰了这宝贝。
她举着一盏小灯,怕狸奴瞧见光再以为她难安睡,这灯光只豆大一点,在她指头间影影绰绰,她就着这光,一点一点看过瓶身裂痕。
裂痕长长一道,几乎从瓶口到瓶底蜿蜒而下,这裂痕……
她早已查看过瓶身别处,这梅瓶素淡,大约因这素淡显得很是古旧,其实细看下,并未有太多年头,约莫,不会超过五百年。
五百年的梅瓶,在这宫中被妥善安置,细细拂拭,不该……自己碎裂。
这裂痕,眉间一缕深思,她想到伤了妱阳的那蛮族之人,难道是那人潜了灵霄宫,可若是蛮族人,不会只为损坏一梅瓶,何况……
她想到今夜白石亭,她观那人神色,她提及梅瓶,只有在提及那“旧人”时他才神色有变,若当真牵涉蛮族人,灵霄宫上下会这般安定吗?
思绪一时良多,直到小云鞭担忧的唤她,她才收回神思,“……嗯?”
“主人是怕修不好这瓶子,被那殿下赶走吗?”小云鞭仰着头,与她一样站在梅瓶边。
她一顿,眉一挑,摸着下巴,“这……也未尝……不可能。”
小云鞭高兴合掌,“那不正好?主人不正想回家吗,他要是赶你走,我们便一起回你家!”
成琅一咳,一口气险些噎到自己,她竖着指头示意小家伙噤声。
咳咳,这念头,她倒也不是没起过。
只是就怕这责罚不是遣走她……
小云鞭捂着嘴,这两人才想起他说话也不能被旁人听到似的,眼神一对,偷笑起来。
因有了这一念头,小云鞭很快就放下心来,他似乎已经坚信他主人会被赶走,然后他二人便可离开这里去到招摇山,再不见这些去他抢主人的人了。
小家伙安定下来便如幼童入眠一般,挨着她睡下,小小的身子睡成个四肢打开仰面朝天的霸道样,成琅看得有趣,虽知他是条神鞭,还是抱着把他送到了榻上。
她自己倒是鲜有的睡意少,不知是不是这几日补得过了的缘故。
披了外袍坐在梅瓶前,就着一点光她就这么看着这素梅瓶,三枚钱就捏在指中,到底迟迟未抛出。
大约是这梅瓶与她颇有眼缘的缘故,她心中并不想这般把它丢下,或……
她又想起那人的神情。
那旧人,应是于他紧要的,这旧物,亦是他爱物……
心底微叹,收起了三个钱,她心道,不论怎样明日还是走一趟的好,倘若真无法修补再做打算,现下……倘若能修而未修,她怕是走了也不心安啊。
这般想好后,她坐在屋中,身后靠着一壁,不知何时睡了去。
梦中,仍是在这方庭院,这间屋中。
她隐约知道是梦,然神智到底不若清醒时候清明,只有些恍惚的看着房门大敞,屋中人走来走去,宫娥侍从,来来往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