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氏醒来时,入目便是满眼的漆黑。
她扶着重若千斤的脑袋缓缓坐起,浑身的骨头都像被拆散架了,一丝力气都提不起来。
“怎么回事?”
洪氏努力的回想,却只记得那天下午,她刚刚吃过午饭,本打算去花园里溜达溜达散散步,却听门房来报,说是洪家那边派人来传信,洪吉安失踪了。
其实她对这个不争气的弟弟并没有多少感情,只是听到来人说,洪吉安是在参加秦飞雨的新店开业仪式之后失踪的,她心里忽然意识到了不妙。
秦飞雨跟洪吉安素来没有什么交集,她的新店开业,为何偏要邀请他去,还将他奉为上宾。
若说那个小贱人不是另有所图,谁能相信?
如此想来,洪吉安的失踪,必定与秦飞雨那个小贱人脱不了关系!
光天化日的,竟敢公然绑架定远侯府的庶子?
此事若宣扬出去,纵使君若寒如今权柄滔天,也决计逃脱不了众人的指摘。
这样暗自盘算着,洪氏心中已经酝酿出了一个恶毒的计划。
然而还不等这个计划实施,她就喝了一杯茶的功夫,整个人忽然开始有些不对劲了。
头重脚轻,浑身乏力,走路的时候像踩在棉花上,一步步,虚浮的好似飘在空中,完全踩不到实处。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自己昨天晚上没有睡好,想说中午补一觉,下午就往定远侯府走一趟,看能不能发动整个定远侯府的力量,趁机向君若寒发难。
毕竟他们如今都已算是君明凡一党的人,虽没有多少亲情,但好歹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还算能说得上话。
可没想到,一觉睡醒之后,她身体的不适感反而更加强烈了。
就像是被什么妖魔鬼怪吸走了精气似的,她的身体一天天衰弱下去,一开始还能下床走动,到后面连下地都不能了。
而她最后记得的画面,就是秦怀远端着一碗药,坐在她床边,一勺一勺地往她嘴里灌。
她这到底是怎么了?
洪氏试着想要看清自己所处的环境,奈何四下实在太黑了,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她习惯性的出声叫人:“来人啊!”
回应她的,只有屋内她自己的回声。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洪氏摸索到床边,想要穿上鞋子,下床看看,可她的手刚要往床下伸下去,忽然,一只血手猛地从床底下窜出,一下子擒住了她的手腕,同时一道阴悚的光自床下亮起,越发显得那只手阴森恐怖。
“啊——”
洪氏吓得猛地缩回手,奈何那只血手力大无穷,她挣脱了几次,根本就挣脱不掉,加上刚刚醒来,身体还正虚弱着,扑通一下,就摔倒了床下。
“鬼呀!”
洪氏一边失声惊叫着,一边用手去掰那只血手,在多番挣扎终宣告无效后,她整个人瘫在地上,像只被藤条缠住了的飞蛾,使劲扑棱着翅膀,为了逃走,半条命都没了。
“还我命来……”
阴冷的女声带着回音,在洪氏耳畔响起。
洪氏狠狠打了个寒颤,腾地一下坐起,大喊:“谁!”
然而那女声却像没有听到似的,不停重复着“还我命来”“还我命来”,且那声音越来越近,似乎就要逼近到眼前。
这下洪氏是真的怕了。
她一面死死盯着抓着她的那只血手,一面暗暗发抖道:“何……何人在此装神弄鬼,给我滚出来!”
嘭!
话音未落,她面前的白玉屏风忽而整个倒下,摔在地上,顷刻间四分五裂。
身穿一件杏色宫裙的女子缓缓自屋顶飘下。长发如瀑,遮盖住了她秀美的面容,窈窕的身形就仿若一只脆弱的风筝,被屋内的那股阴风吹得在空中飘来飘去,身上的衣裙飞扬着,看上去有一种诡异的美。
“是你?”
洪氏睁大了眼睛,两只眼珠都险些从眼眶里瞪出来。
这身衣服她认得,是荣安当时嫁到秦家之后,宫里赏赐下来的,上头所用的料子还有丝线都是最好的,由二十多名绣娘绣制了整整小半个月,才做成了这么一身衣服。
荣安将它视若珍宝,只有每次进宫参加宫宴或者一些重要的场合,她才会穿。
洪氏曾经见她穿过几次,衬得她整个人肌肤胜雪,国色天香,绝对称得上是天下第一的美人。
也正因如此,在荣安过世之后,她便命人将这身衣服给烧了,她不想每次看到这身衣服,都想到那个贱人!
可是如今,这件衣服竟然完好无损的出现在了她面前,她当即就想到了荣安临死前的样子。
瘦的像枯骨一般,整个人脸上没有半点血色,墨色的长发披散在她身下,像极了覆盖在尸体下的黑色缎子。
那种凄惨可怜的模样,和此刻飘在空中的那名女子如出一辙。
因此洪氏下意识的便觉得,眼前这名向她索命的女子,便是荣安。
女子没有说话,只睁大了一双眼睛,透过凌乱的发丝,死死地盯着洪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