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蓝色的夜幕上洒落点点星辰,朦胧氤氲的浮云宛若烟雾般轻袅徐徐,正当许深迈出殿外准备走下汉白玉阶梯时,不远处出现在宫路上的一道倩影便跌跌撞撞的向太子宫跑来,看样子怀中似乎还抱着什么,沉重坠的那道倩影近乎摔落在地。
“奴婢拜见太子殿下。”那道倩影跌跌撞撞的跑来后,放下怀中抱着的沉重物件恭恭敬敬的跪地行礼。
“催促晚膳居然催促了将近半个时辰,你这是做什么去了?本宫不在太子宫内的时间里,你就是这样‘精心伺候’的南大小姐吗?”许深低眸凝视着那道倩影惊惶不安的容颜,对方正是他口中那名还算聪慧的二等女侍。
“太子殿下息怒!”女侍闻言惊恐交加的连连叩首,沉闷有力的磕头声回荡在辉宏空旷的太子宫外,听着都让人牙酸。
“擅自离守便罢了,更可恶的是居然还玩忽职守,怠慢主子!”许深居高临下的睥睨着脚下叩首行礼的女侍,星眸里浸染着森寒冰冷的怒意。
“太子殿下息怒!奴婢真的没有擅自离守怠慢主子!还请太子殿下明察!”女侍闻言瞬间冷汗涔涔,之前的流云便是因为怠慢南大小姐而被无情贬斥为三等女侍,有她做前车之鉴,谁还敢不恭不敬?
“明察?”许深冷哼一声。
“你想让本宫明察什么?”他垂眸凝视着卑微叩首的女侍,浸染在字里行间的森冷寒意不怒自威。
“回禀太子殿下,奴婢岂敢玩忽职守怠慢主子,只是前往御膳处查看晚膳时,遇上了……”言及此处,女侍欲言又止的声音渐低,眸光闪烁的回忆起那个人狠戾威胁自己的一幕,顿时感到不寒而栗,如坠冰窟。
“遇上了什么?”许深微眯起星眸。
“没,没什么!是奴婢有罪,是奴婢擅自离守偷懒清闲,请太子殿下责罚。”思虑起威胁自己的那人身份,女侍紧咬贝齿生生咽回了准备控诉的言辞,转而阖上美眸从容不迫的俯身叩首后,竟是将所有罪名都干净利落的扣在了自己头上。
“哼,你这样懈怠的女侍,本宫是要好好责罚。”许深凝视着俯身叩首的女侍,目光里宛若浸染着凝滞结冰的寒水。
目光流转间,许深微眯起璀璨深邃的星眸望向跪地叩首的女侍,迤逦垂落浅蓝色宫裙上的金牌流苏熠熠生辉,使得浸染在他唇畔处的笑意再不复昔日里的优雅温柔:“难怪你敢如此擅自离守,怠慢主子,竟是被南大小姐亲口提拔为一等金牌掌声的缘故。既然如此,你便同流云一起前往宫中领事处,将为三等女侍领罚吧!”
“奴婢……遵命。”女侍闻言只感觉浑身冰冷,仿佛温暖流淌的血液也在此刻凝滞。
她面朝许深再次恭恭敬敬的叩首行礼后,转而膝行朝向太子宫内正闭目休憩的南醉生尊敬感激的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礼:“南大小姐提拔维护的恩情,奴婢无以为报,只能在此恭祝大小姐日后平安顺遂,幸福安康。”
话音未落,女侍深深俯首,交叠的十指难掩痛心担忧的微微颤抖。
深宫内尔虞我诈,是真正意义上没有硝烟的战场,也不知尚且年幼的大小姐能否尊华平安的生活在这皇宫内?
回忆起御膳处内嚣张狠毒的美艳女子,女侍温柔美丽的容颜上浸染着忌惮惊惧之色。愈是美丽妖娆的花朵愈是心狠手辣,对方今晚虽只是惩处侮辱了自己,但是其真正的目的却是太子宫内的南大小姐。
不知是谁传出太子宫内入住绝色美人的消息,导致各宫皇妃殿下皆是蠢蠢欲动,蓄势待发。
淡蓝色描绘垂柳雀鸟的清雅宫裙层叠散落,宛若雅致清新的花瓣绽放在幽蓝色的夜幕下。回想起国色天香,温柔善良的南大小姐,女侍愈发担忧。但愿凭借少女的聪慧可以避过那名美艳女子的锋芒,否则即便是太子殿下,也很难护得南大小姐周全。
思虑至此,她磕下最后一个头后,这才缓缓起身垂首退下,趁着夜色还未浓重时,她要尽快返回宫中领事处,接受即将到来的严苛惩罚。
怀中沉重垂坠的食盒精致典雅,女侍垂眸难过的紧了紧臂弯处的力道,步履踉跄着顺着铺设汉白玉砖石的宫道一路前行。尽管日后要独自遍体鳞伤的前行,但是最起码在今天得到过南大小姐的温暖关怀。
如此,就算担下擅自离守,怠慢主子的罪名被贬斥为卑微低贱的三等女侍,她也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点点星光洒落,片片浮云隐归。
“人心尔虞我诈,就算初时忠心勇敢,不过须臾后也不过尔尔。”许深长身玉立在满天星辰下,女侍黯然离去的身影仿若蒙着一层朦胧幽蓝色的轻纱。
他勾唇嘲讽一笑后,步履优雅的迈进太子宫内,并吩咐守卫在殿外的侍卫重新准备一桌清淡的晚膳。
精雕细刻的玉石樱花盆景浸染在莲花琉璃宫灯下熠熠生辉,许深抬眸望向华丽辉宏的宫殿内,只见紫檀锦塌之上的南醉生昏昏欲睡:“我刚才吩咐侍卫重新为你置办了一桌晚膳,虽然没有你想吃的‘凤求凰’这等闻所未闻的菜肴,但是除却腥膻等不利于伤口愈合的食材,其余口味清淡的菜肴糕点皆会为你准备齐全。”
言及此处,少年微微舒展开华丽至极的容颜,俯身靠近闭目休憩的古典美人缓缓问道:“如此,你可欣喜?”
“欣喜。”南醉生不带一丝感情的,干巴巴的答复道。
许深:“……”
“她呢?”南醉生缓缓睁开波光潋滟的墨眸,疑惑不解的望向许深空无一人的身后。
“被我贬斥为三等女侍,遣返回宫中领事处做苦役去了。”许深闻言修眉微挑,漫不经心的答道。
“什么?!”南醉生蓦然惊醒。
“你居然将她贬斥为三等女侍,遣返回了宫中领事处做苦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宛若水墨画般精心勾勒的眉目紧蹙不展,南醉生抬眸目光惊疑的凝视着许深,声线不由自主的逐渐拔高。
华丽至极的容颜浸染在金碧辉煌的宫殿内,刺绣在领口处的云纹辉泽隐熠,熠熠流金,许深低眸望向惊疑不定的南醉生,下颚轻点,有条不紊的叙述着那名女侍的罪过:“嗯,没有错,我确实将她贬斥为三等女侍遣返会宫中领事处做苦役,因为她擅自离守怠慢主子,我自然要惩罚她。”
“擅自离守怠慢主子?”南醉生抿紧唇瓣,目光闪烁不定。
“我不相信。”她缓缓起身,淡粉色描绘着繁丽樱花的睡裙迤逦委地。
低柔磁性的声线缓缓流淌在华丽流金的贝阙珠宫内,许深闻言静静俯视着紫檀锦塌之上的南醉生,神情悠然平静至极:“当然,我没有必要欺骗你,另外这些罪名可是她亲口承认的。就连遣返她回到宫中领事处时,也是独自一人不哭不闹不求饶的走回去的。这一点,守卫在太子宫外的侍卫们皆可以为我作证。”
“怎么会,怎么会呢?擅自离守,怠慢主子?呵,太子殿下,您真的认为她是那种懒怠愚蠢的女侍吗?”墨羽长发萦绕周身,南醉生抬眸凝视着许深华丽的容颜,一字一顿的沉声质问道。
“难道不是吗?人心向来如此。”许深勾唇浅笑,笑意既冰冷又无情。
“只要你给了她往日可望不可及的荣宠地位,便会变本加厉的渴望着那种与众不同的权利,如今她擅自离守怠慢主子,日后便会背信弃义害你性命!”他微眯起璀璨深邃的星眸,低柔磁性的声线里浸染着森寒冰冷的凉意。
人心寒凉,世态炎凉。
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