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料准佩珑依旧对他心存惧意,只是内心早已是大有改观,概因当初的他活的更为豪横,一句有钱万事足便可抵消千言万语,于是他就只给钱,这钱数额不大不小,给出去的同时就已经把礼物包括了进去,他跟佩珑说的最多的就是想要什么就自己去买,可惜佩珑亲友罕见,身边总没有合适的玩伴,买蛋糕是一个人,吃蛋糕也是一个人,她次次都是一个人。
今年,她总算不是了。
从男人的角度看,十八比十七好,这个年纪放到华国,正是童养媳在婆家正式转正的年纪,但是西方不一样,十八是一种仪式,内核虽然也是鼓励结婚生育,但至少是褒奖女性的成长,带着点迷幻洗脑的色彩。
万显山摒弃精华吸收糟粕,认为东西方互不相干,但都有理,并且按照佩珑这样哪里有风头就往哪冲的脾气,如果不是全方位地被他管控起来,她那年纪倒是正符合其踏马平川,浪遍天涯的特点。
他能容许她继续唱戏,已经是退了又退,不可再退,佩珑可以继续在台上妆点她向往的辉煌人生,只因这世道没有个一技之长不行,但他只许她有一技,再多的就不许了。
王佩珑幸好是不会读心术,不然就万显山那张正反都有理的坏嘴,她离神经病大概也就差那么几步了。
由于近期内营养缺失,脾气又差,这就导致她那身体素质明显跟不上心理素质,虽然能够做到一句一句毫不相让,可落实到五官就很麻烦了,连笑都是虚浮地笑在表面,那手瘦的几乎小了一圈,薄薄的不剩几两肉,只剩那双眼,灵动天生,依旧燃烧着生命的气息。
万显山看佩珑看的是越来越多,胖瘦都顺眼,只是他这人做事比较老派,想着人靠衣装佛靠金装,给自己的女人送礼物还有什么呢?无非就是两身耐穿、漂亮的好衣裳罢了。
他叫人给她做了件新旗袍,顺便用新旗袍作掩护,很自然地就把前一阵给佩珑吃残次药、祸害她身心健康的这些坏事给抵消掉了。
旗袍是矮领子、铁锈红,料子和做工一看就是花了老大的价钱,说句通俗点的话,那可真是一般女人想穿都穿不上的好货。
王佩珑脸皮时薄时厚,在凤年跟前她就是那个一般女人,温柔小意随便地来;可她为了让万显山高看一眼,就非得拿出不一般的气魄,心里分明是朝那身好衣裳瞟了好几眼,可她愣是忍住了,极力地要对它们予以漠视。
论做人,她自有一套原则,跟万显山的有仇跟衣裳没仇,穿是不能立刻穿了,可她欣然收下,收下就放一边,试都不带试的,干脆等到今天才拿出来,可见一点都不担心旗袍是做大还是做小,裆是开低还是开高。
——万显山要是肯用起心思,那真是处处精心,一丝纰漏都不带出的,这一点她早就知道。
不然外面的人怎么都说他会玩,玩的那么漂亮。
新衣服穿上身,铁锈红上再绣牡丹,两朵极巨大的花分布在胯和胸上,走走停停都是花开,艳的可叫一个狰狞。
因在万显山的地盘,王佩珑没敢太放肆,别的都不干,只一门心思与自己那颗脑袋作斗争。
今日已是十月二号,生日当天,她那头短毛经过这段时间的肆意生长,又长了几寸,可以梳出较为俏皮的中性发型,她拿起上好头油使劲把那头齐耳的短发往后梳了,可惜直的不直,卷的还是卷,还真是怎么搞都逃不开俏皮两个字。
“不好看、一点都不好看。”王佩珑用木齿梳死命把卷的地方拉直,无声地冲镜中的自己嚷嚷:“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俏、什么破头发......直!赶紧给我直下去!”
可惜,从中午跨越到下午,她那颗头不堪凌辱,梳的愈加毛躁,简直炸成了倒立的刺猬,末了该直的还是很直。
王佩珑摔掉梳子,自觉是个废人,白忙活一中午,一点成果都没有,她非常沮丧。
沮丧到下午五点,有下人来喊,说老爷刚刚从书房出来,今天提早开饭。
王佩珑听得开饭,马上就不沮丧了,精神一振,都不用下人来领,自己走着就要过去吃饭。
小男仆怕她冷,还上赶着想去茶水房给她灌个热水袋抱着走,可惜年纪太小,脑内空白,热水袋是没找到,整颗头却是差点扭了个一百八十度大旋转,就看她一摇三晃地下楼梯,那嘴张的最少能塞三颗核桃。
他看的是人的背影,那背影凹是凹,翘是翘,腰是腰,屁股是屁股,没有一处多长,也没一处少长。
衣裳没有白做,果然是合丝合缝,非常合身。
男仆一看看出去老远,等看不到了才把头拧回来,感觉脖子真酸。
见识不多的人就感慨不出什么,就只能看出一身衣裳做的太好,唯一美中不足一点,是穿的人太白,面无血色,好像是身上的血都染进那两朵花里了,艳也不是好艳,很危险。
头回被放出房间,说难听点就跟毒蛇出笼是一个意思,王佩珑就感觉门里门外的空气都不一样了,虽然距离万公馆的大门还很遥远,但是如今能自由活动就是很可贵的,有此等新鲜空气干嘛不吸,她得趁机再多吸几口,就当是冬眠过后跑出来吸氧了。
可单就呼吸顺畅,也不行。
她下楼的时候腿还有些软,好像丹田的气只能走到上半身,说不准什么时候脚上还得抽一下子,可能是懒的太久了,腿上的肌肉长久地受了冷落,心有不甘,于是冷不丁地就要上下抽一顿筋。
得亏她只是个唱戏的,并不会什么武功,不然以万显山的个性,纵使她神功盖世,他也有办法把她炮制成病秧子,比自断经脉还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