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苏瑾的手那日在他脚下的脆响。
这一意外顿时让塔姆尔军队停滞不前,赶紧抬着大皇子收兵回营。
君染已经打马追上陆暻,两人飞快的闪入城中,对身后那杀猪般的惨叫置若罔闻,只高声叫道,“关门!”
“是!”门后的柴德立马带着自己剩下的士兵将门又“咚”的一声合上,按照之前的样子用巨石堵住城门。
全程,没有一个百姓搭手,除了方兰。
他们都在原地静静地看着。
陆暻抱着已经昏死的苏瑾下马,扫了扫那些惊疑不定的百姓,神色自若的开口,“苏瑾,杀了塔姆尔汗王。”
他沉默了片刻,“她一个人。”
不知道是谁突然抽了一口气,冻的所有人一僵。
他们的目光落在苏瑾身上。
那本就瘦弱的少年此刻仿佛只剩下骨头,一身脏兮兮的衣服破烂不堪,然而又满是血迹,一眼看去没有哪里是干净的。
而苏瑾身上,到处都是破疮与伤口,尤其肩上,深可见森森白骨。
苏瑾,以一己之力,彪悍的完成了一件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不知是谁突然啜泣起来,一位老者突然摇摇晃晃的弯下腰,双膝跪地,叩首而拜。
“大人!”
然后是更多的人矮下身子,垂下那曾对苏瑾怒骂时高昂的头颅。
方兰捂着嘴突然痛哭流涕,转过头不忍再看。
陆暻抱着苏瑾从容的迈进一间还未被毁坏的房里,一眼也不往他们那里去看。
屋里,是已经收拾好一切的桃红,她听见声音刚跑出来,满脸的喜色在看见陆暻怀里的人那一刻突然一滞。
那是谁?
是爷吗?
怎么那么瘦,怎么那般多的伤?
“爷!”她一声尖叫,泪水模糊,跌跌撞撞的过来,完全不顾及形象的扑上去,“爷,您怎么了爷您看我一眼……”
苏瑾闭着眼,恍若未闻。
“准备热水纱布,”陆暻皱着眉头,“快去!”
桃红依依不舍的点头,立马去了。
陆暻将苏瑾放下来,立马转头对已经赶来的军医开口,“金疮药拿来!她此刻脉象虚浮无力,我带了人参,先切来!”
军医赶紧应了,只是有些奇怪的瞥了一眼陆暻一直握在苏瑾腕上的手。
按理说,他才是大夫,应该他亲自诊脉才可下药,这陆大人为何越过他去转述脉象?
然而听陆暻的话语也是行家,便不再多言,立马听着陆暻的话,捏着毛笔写了方子。
此刻桃红也回来了,身后跟着同样端着热水的方兰,陆暻见状点点头,对着桃红道,“她身上的衣物需尽快换下来,身上伤口我不方便处理,这是金疮药,她交给你了。”
桃红此刻心里都是苏瑾,没听出陆暻此刻的避嫌之意,只是一个劲儿的点头。
陆暻将屋内所有人都带出来,自己背对着她们立在外面。
桃红将纱布浸湿,对着苏瑾满身的伤顿时又落了泪。
苏瑾流血太多,此刻血液结痂和衣服黏在一起,硬扯只怕会连皮一起扯下来。
她咬着牙,伸手将纱布敷在苏瑾的伤口上,不忍心看苏瑾在昏迷不醒中依旧感知这疼痛,突然变的煞白的脸色。
她心如刀绞。
爷为何要受这般的折磨?
君染叼着不知道哪里找来的草棍子,靠着树干皱着眉头想了半天,突然开口,“为什么我不能进去帮忙?”
“你懂医术?”陆暻神色淡然,脚下未动分毫,“不懂就不要去添乱。”
“那为什么他也不能进去?”君染手一指不远处的军医,“他总懂吧?”
“他要煎药。”陆暻转过眼。
君染挠了挠后脑勺,觉得好像是这么回事,但是不知为何,总觉得奇怪。
给苏瑾换衣服这一过程就用了近半个时辰,屋里的热水换了一盆又一盆,端进去的时候清澈见底,出来的时候满眼鲜红。
上好药,桃红为苏瑾换上一件干净衣服,突然发现几个月前还合身的衣服已经空荡荡的,伸手一抓,只能抓住衣间空气。
她眼眶一红。
“好了?”陆暻听见动静,转身进来,捏住苏瑾的脉搏探了探,长出了口气。
“夜里大抵会发烧。”他开口,“我在这里守着吧。”
君染皱皱眉头,觉得陆暻似乎对苏瑾有些过分关心了。
“不劳烦大人,”桃红擦了擦泪,声音哽塞。
“请您让奴婢守着,不然奴婢不放心。”
陆暻沉默片刻,点点头,“也好,那今夜我就在外面,有事唤我。”
苏瑾夜里果然发起烧了,整个人浑浑噩噩的,脸蛋发烫,冒出来的汗,将桃红给她带的那么厚的被子都浸湿了,却一直在喊冷。
桃红怕凉到她,只得给她又压了一层厚被子,陆暻坐在屋外的石凳上,皱着眉头听了,又亲自烧来热水,让桃红给苏瑾擦额头上的汗。
然而不一会儿,苏瑾又不停闹腾大声喊着疼,甚至迷迷糊糊的要挣扎着去碰刚敷上药的伤口,吓的桃红立马将她的手死死摁住。
不一会儿苏瑾又说着一些桃红听不懂的话,一会儿是“刹车不灵了”,一会儿是“有钱花不上,早知道砸钱买一台兰博基尼或者玛莎拉蒂就好了”,听的桃红惊惧万分。
如此一夜,直到天色将亮,苏瑾的烧终于退下去,也不再闹了,精疲力竭的桃红也放下心来,一时间没忍住困意趴在她身边睡着了。
天色渐渐亮起来,阳光透过树枝的缝隙,钻入窗口,投在苏瑾脸上。
她睫毛颤了颤,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