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宝梅敢站出来说这番话,让杜夫人不由多看她几眼。
按说刚刚的事,虽然拿赵宝梅的酒和方子做借口,无非也是她和李夫人之间的暗斗。
县令夫人以及众位夫人都看得明白,所以谁都没有插话,只在旁边装聋作哑。
连王氏这等向来喜欢巴结谄媚的人都闭严了嘴,却没想到赵宝梅站出来说话?
是真的不懂,还是故意偏颇她?
这丫头倒是很有意思……
杜夫人虽听杨妈妈说过赵家的姑娘不似传言那般庸碌怯懦,是个聪慧的姑娘。
但看她那副精明的目光,她恐怕不止是看得明白,胆子也够大的……
余光睹见李夫人气翻了天,杜夫人不由把戏继续做下去:
“这倒是好主意,杨妈妈教出的学生,我自当信得过,这却不是我故意拿乔做大,杨妈妈年轻时在宫中也是司仪监做事,教的乃是宫中的贵人们,称你一声学生,不是辱没了你。”
“宝梅早已将杨妈妈视为师傅,所以刚刚才有尽全力协助的话。”
赵宝梅淡然把话题接住,无非也是在抬举着杜夫人。
杜夫人的笑容更浓,微微点头。
李夫人咬牙切齿,恨不能吃了赵宝梅。
这丫头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
当着自己的面,去抬举她最厌恶的人?
这不是明摆着与自己作对?
就这番模样还要进李家的门?李夫人只觉头晕,恨不能马上消了那门亲事,顺了李世民的意!
可惜,李夫人做不得主,这种事也只能想想罢了。
只暗自决定,待这丫头过了门子,一定要好好教教她才行!
赵宝梅在这里得了杜夫人的赞赏,罗美玲是最不高兴的一个人。
明明就是个破府出来的丫头,与李家定亲也不知烧了哪门子高香,瞧她那副臊模样?
除了一张狐媚子脸之外,还能有什么本事?
说的那道简单的方子,谁知道是真是假?绝不能让她这般得逞!
罗美玲心里想着,站出来便道:
“赵姐姐也别光说,倒是把方子写下来,你刚刚也说了,每个人的年龄和癖性、状况都不同,屋内坐着这么多位夫人呢,你总不能逢高便捧,只顾杜夫人,不理其他夫人吧?”
赵宝梅看过去,罗美玲冷笑的仰着头,“依着我说,在座的每一位夫人,你都要开一道方子,酿一坛酒,怎么样?你敢吗?”
“别胡闹,今儿可是你侄儿的周岁礼,让你给搅和成什么了?”
县令夫人立即出来阻拦。
她是最懂李夫人与杜夫人对峙斗气的人。
虽说杜家如今被皇上贬到上书县,可不看僧面看佛面,哪怕杜将军不中用了,可还有忠勇侯在。
那可是杜夫人的亲哥哥。
自家老爷不过是个县太爷,真触了侯府的眉头,哪还有什么好日子过?
可她虽明白,罗美玲被宠过劲儿的丫头才没这份心思。
她是第一次见杜夫人,只觉得与李夫人更熟悉,又厌恶赵宝梅,所以开始挑刺。
“我说的有什么不对?敢不敢是她的事,不愿意就算了。”
罗美玲挑衅的一扭头,赵宝梅也不示弱,更不怯场:
“我倒是乐意为各位夫人效劳,只是也要各位夫人信得过宝梅,也要乐意说出身上的隐疾,望闻问切,我也只懂前三种,论诊脉,是绝对不会的。”
赵宝梅说的很明确,接下来便是各位夫人们做决定了。
可她们也不是傻子,哪能看不出今儿的事不对劲儿?
杜夫人和李夫人一个字都不再多说,她们也只能看向王氏。
王氏被众人盯的有些心虚,挤出笑来应承着,“都瞧着我干什么,这丫头别的不行,酿的酒还是不错的,前些天我送了一坛子给刘教谕的老娘,她倒是说不错,否则即便县令夫人开了口,我也不敢托大的,让这丫头酿酒送来。”
提及刘教谕的老娘,众位夫人放心的点了点头。
再仔细一想,不就是说出点儿毛病,让这丫头开方子么?
李夫人与杜夫人过意不去,她们犯不上得罪人。
逢场作戏而已,别惹出一身腥。
县丞黄夫人一直没说话,孰料却是先开了头:“说起补身子,我前阵子的确有点儿小毛病,还求武大夫为我诊了脉,我只是睡不安稳,哪怕有一丁点儿的动静都会醒,而且会接连做梦,武大夫也说了,还需平心静气的安养,光是喝药没太大用处。”
“却不知补一点儿药酒,能不能有效用呢?”
有人出了题,众人便都看向赵宝梅。
赵宝梅思忖的功夫,罗美玲已经吩咐丫鬟铺好了笔墨纸砚,逼着赵宝梅写下来。
白纸黑字,哪容她在这里信口开河,回去再找别人帮着开方子酿酒?
一定要让她当场出丑才行!
赵宝梅虽明白罗美玲的心思,她却不怕。
思忖片刻,她走到桌案前,润笔写下药方:
“菊花一两、枸杞子一两、当归五钱,熟地五钱,酒半斤,主治身体疲倦、视力模糊,失眠多梦。”
赵宝梅写好方子,又标注了黄夫人的名讳。
罗美玲走过去瞧瞧,很是不忿的撇撇嘴。
典史邹夫人也凑了趣,“那我也凑个热闹?我主要是头晕眼花,总是腰腿酸疼,厉害时难以起身,这又是怎么调养?”
赵宝梅轻咬朱唇,思忖后换了另外一张纸,提笔便写:
“生川乌、生草乌、川芎、元胡,洋金花,樟脑,酒……通络止痛。”
写好之后,赵宝梅把纸页放在旁边,任由罗美玲拿走细看,赵宝梅则看向下一位夫人,继续开起了方子。
夫人们起初是为了圆个事,可见赵宝梅接二连三的陆续开方,倒都涌起好奇心。
终归都是妇人,头疼脑热的也没什么可遮掩的。
说出症状来,赵家丫头思忖不足一炷香,便立即写下药酒方子。
这倒是奇事了!
五六张方子没用太久功夫便写好。
赵宝梅写下最后一笔,不由抹抹额头的汗。
抬头正对上杨妈妈的目光,看她慈祥的面容多了一分无奈。
赵宝梅知道,杨妈妈是在责她又犯了倔强的劲了!
不过赵宝梅却不后悔,她就在等着这样一个时机到来。
无论她是否对李夫人恭敬,嫁去李家,她都没有好日子过,那此时又何必看她人脸色?
只凭借自己的心里痛快便罢!
她赵宝梅有生以来第一次能把所学之事报知众人,又何必遮掩?
夫人们看着方子议论纷纷,虽都喜笑颜开的说着,可谁都不懂,这方子开的到底对不对!
罗美玲才不信赵宝梅有这份本事,她早断定赵宝梅是故意糊弄人。
把方子都拿在手中,她狡黠的故作撒娇,“今儿小侄子周岁,父亲还请了济世堂的老大夫,我把方子拿给他看看去,别弄错了药,再把各位夫人们喝出毛病来,你们等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罗美玲撒腿便冲了出去。
夫人们当即尴尬的不知说什么才好。
杜夫人看向赵宝梅,却见她又退回到王氏身后。
云淡风轻的挂着微笑,分毫没有半分的胆怯害怕挂在脸上。
有的却是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