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九也不耽搁,直接走过去捉住老人家枯柴一般的手臂,还未诊断到什么病症,便先被她体内的脉象震惊到了,一面忍不住好奇的抬眼看了一下中年男子。只是瞧中年男子,似乎也不会武功,是个实打实的渔民,于是便随口道:“老人家年轻的时候,只怕吃了不少苦头吧。”
那担架上躺着的老人家自然开不了口,暗月之下,一双浑浊不已的眼睛充满防备的看着白月九,似乎刚才白月九眼里的诧异和震惊,都没有逃出她的眼神一般。
中年男子闻言,似想到了什么,看朝他母亲时,脸上满是自责愧色,“早年家贫,我阿娘为了我吃了不少苦,三九天还下海去摸珍珠,如今年纪长了,一日不如一日,眼下已经在床上躺了将近一年。”他倒是个孝子,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他这会儿却湿了眼眶,一面在担架旁边蹲下身来,“我阿娘年纪大了,身上的病痛也不求姑娘能全治好,只要叫她能在起身,不用终身都躺在这床上不能自己,我便谢你的大恩大德。”
他也是到了这动情之处,忘记了刚才的防备之心,差点就要开口,将白月九等人招待到自己家去。不过好在早几年的恶梦他还记得,所以也没糊涂到口不择言。
“我且看看。”白月九这才仔细的摸着老人家的脉搏,已经又七八分的肯定了,于是乎对于这老人家的身份也越发的好奇。
按理说这百兽岛上的人,并不擅长练武,可是从这老人家的脉象看来,她当年武功未被废除之前,也是个绝顶的高手,只是这样的高手,到底是何人将她毁成了这样?
至于她这瘫痪在床的原因,倒也不是三九天下水太多,伤了身子,而是随着年纪越长,当初不过是废除她武功的毒素,逐渐的将她的筋骨开始腐蚀。
想那蔓藤,倘若秋来霜将起,不出两三日便腐败不堪,这老太太的筋脉如今一如那被寒霜打过的蔓藤一般,只是被霜打了的蔓藤没有办法修复,可是老太太这筋骨到底是曾经练过的,虽然已经腐朽了,但是只要不说叫她像是年轻时候上天入地,正常走路生活,白月九觉得自己还是有几分胜算的。
见她半响沉思不语,中年男子不由得着急起来,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白月九,他妻子和孩子也紧张的立在一旁,眼睛里的关心倒不作假。
见管了多少家族子嗣相残,如今见到这样一副人家和睦,白月九到底觉得有些恍惚了,这时却听到那小孩儿带着些许哭腔紧张的问:“姐姐,我奶奶怎么样了?能不能治好?”
这红蟹村子地处偏僻得很,想要去城镇,走山路根本走不通,得走海路,绕过一个巨大的危险海湾才能出去其他的城镇,也正是这样,大夫很少愿意来这里的。即便来了,那所要的诊金对于他们来说,也着实算是天价。
所以才有了刚才这中年男人打算晚上下海去摸珍珠一事。
因此这小孩对于白月九是充满了期待,毕竟如果白月九能治好他祖母,那么他阿爹就不用半夜冒着生命危险下海了。虽说山里相对是安全些,可是那人参娃娃素来只是传说,根本没有人采到过。
“没事,姐姐一会儿替你祖母扎针,养一阵就没事了。”她抬起头来,见着孩子满脸的期待,回以了一个安慰的笑容。
小孩儿家果然是好哄骗,顿时高兴欢喜的神色就出现在了脸上,“谢谢姐姐。”
只是这话入了老太太的耳朵,她却是抬着眼皮看了白月九一眼很是不屑,显然是根本不愿意相信白月九有这样的能力,一来白月九太过于年轻,二来她这身上的毒,已经二十多年了,如同跗骨之蛆一般,如影随形,甚至已经成了她身体里的一部分。莫说是能治好,便是想要缓解,也是十分艰难。
只是可怜了儿子,这么多年他总是愧对于自己当年三九寒天下海摸珍珠,其实她只是想借着那刺骨的冰凉,缓解身体里的疼痛罢了。
但是,这些话她又却不能给儿子说,毕竟这后面隐藏的事情太多了。虽然这样会叫儿子愧疚,可是即便这样,也能让他简单的过完这一生。
只要自己死了,那些有关从前的事情也彻底的消失,儿子孙子,他们也永远都不知道曾经过往。
白月九瞧着老太太的眼神,只觉得沧桑中竟然充满了解脱之意,难不成她以为要死了?这可不行,如今不说她是他们留下来的关键,便是她这一身的武功,以及手腕上那夺被刻意烫伤处隐隐浮现的云朵残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