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瞎叫!”老人惊惶地拍了一下女孩的脑瓜,“司寇大人是你能这般随便叫大哥哥的吗?不看看你是什么身份?能跟当朝公主作比?!”
小姑娘委屈地扁扁嘴,眼里蓄满泪水。
韩非摆摆手,“无妨,家妹素来娇惯坏了,家里人都宠她。见到老人家这孙女儿,也不禁想起家妹。”
“公主殿下……尤为惊人。”老人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词句。
“老人家见过家妹?”韩非稍有诧异。
老人摇了摇头,“未能有幸,不过殿下的倾城之姿,道听途说里比比皆是,随处一家小茶馆便能得了说书人的一句‘据传闻’。”
“是吗?”韩非有意无意间问,“老人家可听说些家妹旁的什么?”
“啊?”老人呆滞地停顿许久,似乎是在回想,片刻后才回应,“都说殿下是倾城倾国的美人,七国之中无人能够比拟其美貌。哦对,传闻不仅是韩国的权贵,他国也妄想殿下许久,毕竟殿下琴棋书画音律歌舞刺绣吟诗作对样样精通,是不少人的肖想……啊!”
老人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慌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韩非大力磕头,“小的失言了!求大人恕罪!大人!”
韩非眸色暗沉地凝视他许久,沉沉叹息一声,扶起老人,“老人家不必如此,不过是无心之失而已。”
正是因为红莲是千年难得一遇的美人,他才会如此忧心忡忡。
她是性本放荡,不争不逐的。是三两言语定乾坤,锋芒乍现爱风月的。是阴晴不定鬼神莫测的金枝玉叶,也是爱痴狂,乐彻回廊,名动四方,以身祭华章的倾城美人。
她太聪慧,慧极必伤。她太深情,情深不寿。她太倔强,过刚易折。她太美丽,美甚至凋。
她是朝堂中姗姗来迟的红衣,带着不达眼底的歉意冲着满堂文臣武将一笑,倚着柱子间或轻咳两声,在韩王无奈的眼神中,笑意盈盈吐露几字止了议事纷纷,又悄然退下。
她太任性了,率性而为,难免留下骂名。若是韩国亡了,世人口中的她必定是为祸人间,乱朝纲的罪魁祸首。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莲台浮华见,会向广寒月下逢。盛世时她可以恃美扬威,亡国时她的美貌就要担上骂名。
盛世需要美人点缀,乱世需要美人顶罪。
韩非不禁想起,与张良促膝长谈,秉烛夜游时,谈起红莲平日里的任性顽皮时,张良变幻莫测的神情。
张良既是无奈,又是咬着牙,“我真是……有心天下,又志短只想在九儿身边做个小僮。为她冬日温酒,研墨取火,出入随驾,好教她不至于着凉受冻。”
“大人?”老人小心翼翼地喊,唤回了韩非游走的神。
韩非展颜一笑,问:“老人家,你可知这旱灾为何来势汹汹?”
“唉!大人,恕我直言,南阳没救了。”老人摇了摇头。
没救了?韩非在唇齿间掂量这三个字,走出草棚。
凄凄惶惶,酒醒时往事愁肠。雨滴悄然无声地坠了一两滴,随后轰然而至。暗沉的天空落下的雨也算不得澄澈,韩非想起了彼时的民愤四起,怨声载道。
也不知这雨,是上天的泪,还是众生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