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公主送药这事儿,怎么说也轮不着她。可偏偏今夜里,说是一同出游的八公子和公主在这深更半夜赶了回来。公主脸色不好,八公子将公主送来后,像是有要事,嘱咐几句后就被公主赶走了。
而她刚好撞上这回事,就被八公子吩咐了去煎药,再送往公主那儿去。这才让她撞上了这等大事,谁能料到公主的病那么严重?
轻风过,吹动窗前花树,朵朵花枝嫣然而笑,将重重阴影投在白色的窗纸上。就仿佛是无数偷窥的眼睛,正静静地注视着这屋子里的动静一般。
偌大的屋子里,红烛静静燃烧,将光亮照耀整个空间,只有寂静,还是默然地存在着,亘古如冰。
侍女小心翼翼地抬眸望向红莲,后者恰巧轻飘飘一眼扫来。
触及那双琥珀色的柔媚凤眼中,深沉如长夜漫漫的汹涌澎湃,妖异的血色红莲摇曳生姿。她托举着汤药,猛地跪倒在地上,“公主饶命!”
“命?”红莲轻笑一声,“我几时说过要你命了?我又不是那等洪水猛兽,怕我作甚?”
侍女赫赫业业地低着头,发丝间露出一把固定发型的乌木梳来。
红莲定定的望了许久,俯下身,抬手勾起她的下巴,逼她直视自己的双目,“看着本宫。”
她眼底流露一丝浅淡的阴狠之色,转瞬即逝,“本宫给你两条路选,要么死,要么做一个哑巴。”
侍女如至冰窟,握紧了双拳,全身剧烈地颤抖。随后深吸一口气,勉强镇定下来,轻颤着嗓音道:“奴婢……奴婢选第二条路,从今往后,奴婢就是一个哑巴。”
“好胆气,你若是乖一点,本宫不会为难你,亏待你。”红莲似笑非笑地弯起眼眸,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
红莲转身端起琉璃碗,将苦涩的汤药一饮而尽。唇齿间苦味弥漫流淌,她阖上双眸,“退下吧。”
侍女张了张嘴,又紧抿住唇瓣,行礼退下了。
红莲掌心间倏地冒出一团火焰,绢帕化作一片灰烬。她张开手,灰烬便洋洋洒洒地落下。
她望向窗外,灰白色短发的狐狸眼少年隐匿于黑夜之中,深深沉沉地望着她,亦如这片恒古的长夜。
“我啊,身有顽疾,药石无医。”
她蓦然笑了,似春山的秀眉一弯,眼如秋泓,光芒盈盈。
很多年后,悲剧的开始往往毫无征兆。命运伸出手来,把种子埋下,幽秘地笑着,等待开花结果的一天。
前朝兰妃“温泉水滑洗凝脂,夜半无人私语时。”帝宫韶华极盛时,谁会料到,结局竟是兰水陵前“一掊黄土收艳骨,数丈白绫掩风流”?
命运伸出手来,我们无能为力。有些爱要用一生去忘记。恨,一样会模糊时间。
那时候,她心存芥蒂而又心存侥幸地想着很多如果。若那个人没有死,若那个人没有离开,若那个人没有出现,若那个人没有告别。
若,人生若只如初见,多好。
他仍是他的旷世纵横,她仍做她的绝代佳人,江山美人两不相侵。
没有开始,就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