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个跳跃翻滚,整个人跌落在窗外的雪地里,她不敢怠慢,连滚带爬地跌跌撞撞地奔跑起来。
这只是成功的第一步。她知道,按照故事里的那样,这个变故绝不是因为他的仁慈,反之,是残虐,极度的残虐。
她回头看到那张恐怖恶心的脸上森冷而疯狂的笑意,那像是黑魆魆无底洞般的嘴巴动了动,她明白了那几个字,跌在地上,摔得鼻青脸肿,但是她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
逃。永远逃下去。
那如蛆般令人恶心、令人后背生寒的目光紧紧地攫住她,从未放开,即使她早就脱离了他的视线,即使她早就看不到他像是幽灵般的身影,但是,更大的残虐在幽暗的尽头等着她。
游戏的开始。这会是另一个精彩的开头。
女人疯狂地跑着,她做不到像故事里的那个待宰羔羊那样冷静下来,沉着地在黑暗中探索魔鬼的真身,她也做不到当脚被陷阱扼住而敌人快抵达的时候还专心致力于解开脚下可恶的锯齿陷阱,她更无法做到,在寒光抵达脖颈时无法不尖叫,无法不哭泣。
她跌跌撞撞地奔跑着,一边仔细地聆听着四周的变动,低矮的树枝上蹲着一只目光冷锐的猫头鹰,那只猫头鹰冷冷地注视着她,然后凄厉地叫了起来,这令人头皮发麻的叫声像是魔音绕梁,她几乎要精神崩溃地大哭一顿,可是她不能,只能泪流满面地望着没有尽头的幽暗森林,猫头鹰扑腾着翅膀快速扫过她的脸颊,动作迅捷无比,然后消失在视野之中。
她怔了半秒,然后继续拖着极度疲惫的身躯往前走,屏住呼吸。
她的双手紧紧地捂住嘴巴,像要嵌入肉里,她双眼惊恐地看着空荡荡的前方,不,不是空荡荡的,因为······
影子。
清冷的月光洒在她身上,矮矮的灰色影子在脚下,而在自己面前不远处的雪地上,一只像是披了长袍的魔鬼的影子死死地贴在那里。
影子在移动,缓慢而有节奏的移动。
背后,有人!
“做好被凌迟的准备了吗?”淡淡的声音,几乎融进风雪中。
是的,就是这十个字。她听到了。从那张黑魆魆的森冷恐怖的嘴巴里逃出来的噩梦。
她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天空下起了雪,雪花悠闲自在地在半空中飘漾,一朵落在她头顶。她伸手,接住了一朵,看着它迅速在掌心里融化,冰凉的感觉迅速将这种感觉反馈给冷觉感受器,然后传给大脑。
危险。
人类本能的预警行为,且会在面临危险之时做出或反抗或逃避的行为企图保护自己。
她选择了前者。
即使她已经猜到了结局。
她转过身,抓紧手中的菜刀,佯装镇定自若,但是在看到对方那丝讥诮的嘲弄之时,她刚刚建立起来的冷静就面临土崩瓦解。
“你为什么非要杀我不可?我们似乎没有什么仇恨吧?你可知道你走出这一步已经回不了头了,杀人偿命,你难道不知道吗?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是不可能逃得了的······”她还想说什么,对方却慢慢走近了。
似乎从那布满寒光的刀刃上看到了自己苍白可笑的面孔,像是化了妆的死人。
而她同时也看清了,在与刀刃平行的三四厘米处,那散发着某种她极力寻觅的味道的一线惨白,像是头发丝那样粗细的白色,惨白之中夹杂微弱的蓝色。
她握紧手中的菜刀,冲了上去,那架势,就像是赶赴沙场的勇猛的士兵,视死如归,可是她不是在严酷环境下生长的士兵,可以为了国家安全随时做好赴死的准备,她只是一个百无聊赖企图生活多点乐趣的家庭妇女,只是一个喜欢聊八卦,生活离不开男人的宠爱的女人。
直到她的菜刀被踢远,她直接愣在原地,看着距离自己仅仅一米的男人,才意识到面前的魔鬼是如何的强壮、高大、不可撼动。
她已经失去了能做出表情的能力,任何能力在不可撼动的危险面前都自然而然地失效。
“脱掉。”魔鬼的声音钻入耳畔,她足足迟了半分钟才反映过来。
一丝微弱的希望浮现,她看着对方的眼睛,毫不迟疑地脱了全部的衣服。
寒气袭来之时她没有感觉到任何冷意,任由男人如毒舌冰凉的信子在身上肆意流传、舔舐。
她该庆幸自己的身材不错,没有走样。
她还在暗暗赞叹自己的身体还年轻,希望这个魔鬼是喜欢的,毕竟,任何一个那方面功能正常的男人都不会拒绝。
可是,她想错了。
如果还有时间,她一定会多花一些时间陪伴她的那个可怜的父亲,头发渐渐斑白的父亲,她一定会好好读书,少去那些声、色场所,她一定会耐心地坐在外公的身边,而不是嫌弃他身上散发出的死亡味道而嫌恶,她一定会好好对那个男人说一声,“离开我吧,你值得更好的”,而不是死死地耗着他,让他对自己死心塌地······
好多好多的事情要做,好多好多的事情等待她的救赎,可是,她没有时间了。
“景·····”她最后的话,就像是,沉重的时光拖曳的艰难般,讲述开始像呓语一样飘飘忽忽。
回忆只是另一种形式的虚构,怀旧可以是可以自欺欺人的逃避。
可是,那一刻,她的眼中确实出现了悔恨。
猫头鹰凄厉地叫了一声,翅膀划破冷空,疾飞的黑色消失在旷远的苍穹,画面永远定格了。
夜色昏沉下来,很快进入子夜,雪花已经不是稀稀疏疏地下了,它下得疯狂,下得洋洋洒洒,像是要掩盖某种污浊,掩盖所有的邪恶。毕竟,这个世界的灰色急需一场盛世的白色冲刷。
清冷的月光散落在各个角落,地上女人渐渐僵硬的躯体,像破酥的布娃娃般,孤零零地躺着。
她看到那张妖丽的面容上被冻僵的泪水,突然觉得心底涩涩的难受,柳絮停下,十指在键盘上停滞,像一节节斜插在河面上的芦苇,但是没有水流能让它们摇摆。
她伏在桌上,突然大哭起来,哭得像个小孩。
那个男人的脸······
深深刻入脑海里,那双阴鸷冰冷残酷的眼睛,闪着狩猎者的光芒,她猛地惊醒过来,盯着窗外光溜溜的黑暗,那里似乎有人注视着她,她仔细一瞧,才发现是自己大惊小怪了,那里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