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响起女人尖锐的惊叫声,叫声分贝惊人,惊醒了屋外的猎食的乌鸦和猫头鹰,它们凄厉地鸣叫了一声,随后沉入凝寂的黑暗之中。
她捂住双耳,但是女人凄厉变形的声音还是不可避免地钻入耳畔,带着惊恐万状,染上厌恶的控诉和诅咒。
“媚儿!救命!媚儿!”女人还在尖叫,伴随着一种钝器撞击头部的沉闷声响了起来。
“媚儿!媚儿!救救妈咪!救救妈咪!妈咪要被这个变态杀人狂杀死了!救救妈咪······”
她用力地捂住耳朵,泪流满面,她告诉自己不要理会,但是······不行,她全身发颤,如坠冰窟,已经分不清现实还是虚幻,她多么想那一刻快点结束,她应该逃,不要回头。
“贱女人!biao子!你还敢叫媚儿的名字?就是因为有了你这个母亲她才处处受到排挤!你这个sao货!我叫你出去勾引别人!看我不打断你的腿!”男人狰狞的怒骂声,一声声的沉闷声,她似乎听见了女人虚弱的、狼狈的、沉重的喘息声······
还有一种不可名状的味道。
欲望宣泄的极度快感。
她曾在某个豪华的酒店的某间套房里听见过这种声音。
后来······
后来她醒来的时候是躺在类似于太平间的地方——父亲的研究室。
冷······
很冷。
四处飘漾着白色的冷气,天花板、墙角安置了一盏盏白炽灯,灯光昏黄,在解剖台旁边陈列着各种试管,试管里放着颜色各异的液体,绿色的正冒着泡,红色的正在发生某种微妙的化学反应,试管内部的液体正在凝结成沉淀,她看着上面的注解,认出了那些字:卡纳卓赛。
她惊慌失措的目光打量着周围,门锁上了,怎么撞她那个小身板永远对抗不了这个密不透风的钢制大门。残存的空气里带着某种难闻的味道:福尔马林、甘油、酒精的混合物······
她感到恶心,但是什么都吐了出来——她已经一天没有吃任何东西了。
唯一能供暖的只有那些薄薄的白布,白布下盖住了被用来研究的动物尸体,鸡鸭、白鼠、小白兔······她曾精心地饲养过它们、并且产生了感情。
现在它们正安详地躺在白色的冰冷的解剖台上,被摆成各种姿势,身上的切口颇有艺术感,平整而漂亮,看不出任何一丝瑕疵。
她扯过那些白布,盖在自己身上,她闻到了刺鼻的福尔马林的味道,第一次觉得这个味道还不赖,起码比那些染着某种散发着恶臭的体液、腥臊的液体、浓郁的令人反胃的脑浆混合血液的味道来得好多了,因为这种味道让她很有安全感:死亡前夕的宁静。
她闭上眼睛,四周一片安静。她想,这样死去也许不错。
柳媚猛地睁开眼睛,漆黑的瞳仁几乎融入夜色的墨黑里,只是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的缝隙倾泻而下,洒在她的床边,使得那双黑色的眼睛多了一抹类似于脆弱的、茫然的雾状在萦绕。
她掀开身上的白色被单,光着脚下了床,走到落地窗前,把深黑色的亚麻窗帘向两边扯开,注射着窗外的夜景。
深蓝近乎黑色的天空下着稀稀疏疏的雪花,雪花很小,呈灰白色,地上已经积攒了薄薄的一层雪,很薄,因为雪花落在地面时很快融化,地面湿哒哒的,没被人踩踏过的雪显得干净纯洁。
屋内很暖,白色的墙壁被刷得纤尘不染,没有挂任何饰物,显得空荡荡的,实际上整个房间除了一张床和一张办公桌,以及一盏小台灯就没有别的东西了。
她犹豫地看着窗外下得慵懒随意的雪,像是下定决心般,如同一个赌隐突然上来的瘾君子,脸上划过一丝极度渴望的扭曲,简单穿了一套松松垮垮的秋季呢子裙——她喜欢用寒冷时刻提醒自己——然后拿起手机出了门,纤细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中,很快被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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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依然清明,整个森林被寒气团团笼罩,但是她已经感觉不到冰冷了,狂奔的脚步陷在雪地里,她需要赶紧跑到黑色的泊油路上,只有那样她才有生还的机会!
跑,不顾一切地跑。
她狼狈的身影在被雪压得低低的枝丫间蹿动,一只鞋子陷在浅浅的冰洼地里了,她顾不得拔出来,只能把碍事的另一只鞋子也丢了,现在的情况就是她光着脚在雪地里跑,朝着生路跑。
女人记起那个步步紧逼的变态,记不起对方阴戾的面孔,只记得他手中的细长的工具。
类似于水果刀的加长版,有三十厘米左右长,看起来很薄,但是它的威力不可忽视,因为那凛冽的寒光如今想起来她还是遍体生寒,颤抖不止。
她似乎已经感觉到了它抵在脖颈的一线冰凉,狠狠地切割,一滴血都不会留下,对,就像《雪人》里的那个变态工具。
当时她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出门,来到了某个偏远旅游区旁的农庄赴约,只身一人,想做一顿丰盛的菜肴等待那个人的到来,谁知道那个没有锁——也许是被撬开了——的农家突然闯进一个陌生人——也许是陌生人,因为她没有印象看见过他。
接下来的场景就像她曾经祈祷的那样发生了。
他步步紧逼。她手中纵使拿着菜刀却无法起半分的威慑作用,因为她看到了那个散发着某种灼烧味道的工具——虽然改良了,但她肯定,那就是故事里的戏剧化重演。
她临时居住的农家不算大,但绝不算小,而且······有后门。
她试图使自己镇定下来,但是失败了,颤抖的声音出卖了她:
“你······你想干嘛?”
对方脸上挂着一抹残虐的疯狂笑意,没有说话,他站在十几米开外,她平时虽然勤于锻炼,且爱好愈加,身材保持得不错,肌肉匀称,肌肤呈现出一种健康的麦色,但是绝对不可能和对方抗衡——她深知这个令人抓狂的、无法改变的真理。
“我······我告诉你,我约了人了,他等下就会来了,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而且我·····我只要大声喊,你肯定逃不掉······”对方回以一种类似讥讽的笑意,像是在嘲讽她的不自量力。
——墨色来临之时,不安的骚动才刚刚登上舞台,它露出狰狞的笑目睹幽寂下的残虐。疑窦丛生,被狩猎者盯上的猎物,需要在最短时间内揭开深海无澜下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