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渐渐沉入地平线之下,残阳在他的眼底慢慢晕开,如同马爹利干邑白兰地,金褐色的液体闪烁光芒,那通透的琥珀色,在瞳孔深处散开。好像能从双眼中看到缓缓流动的液体,如华般,散发香气,荡漾不已。
他在黑暗中眨了眨眼睛,蒙眬恍惚。
大地一片雪白,盈润润的,雪是平滑的,起伏的,曲线曼妙。
风从某个地方涌来,天空一片熹微,风卷起的雪花在四周飘飘洒洒地舞动,大有一种用尽余生舞动的悲壮,如同灿烂的晨星在眼前铺开,漫天飞舞,他却没有时间欣赏这种难得的唯美。
时间······
他需要时间······
幻千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着急,这么迫切地想要找到她,那个陌生的女人,他的心脏呈现出一种极度的焦灼感,逼迫着他不得不慌不择路地寻找。
他害怕······
是的。很害怕。他怕看到的是一个被冻僵的人,已经脉搏已经停止跳动的人,一个满脸死色的人······
一想到那个场景,他就恐慌,不能正常思考。
“幻千城,冷静。”看着满脸焦急的幻千城,不安地走来走去,宁言衣呵斥起来。
她没想到对方情绪会失控成这个样子,他不是已经失忆了吗?难道潜意识里还是无法忘却?
天空开始下起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美好的如同梦幻。
时间······
他们都迫切需要时间。
宁言衣内心也是焦急无比,一张清丽的脸被冻得通红,她跟着幻千城的背后脚步深一步浅一步地走着。
“幻千城,你必须冷静下来,天马上黑完了,到时候更不容易找到洛颜凉,你仔细想一下司誉溟打电话给你时的地址······”
他着急地走,跌跌撞撞,脸上浸满了雪渍,身上,手上,全身被跌得鼻青脸肿,看起来很狼狈。
她看见他眼眶中盈满泪水,他蹒跚地走向远方。
“告诉我,她是谁,她是谁······”他嘴里呢喃着,声音里充满了痛苦。
宁言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沉默地看着远方那伫立着的沉默无边的座座高山,它们像沉默的老者,更像一群沉默的恶魔,讥诮地冰冷地看着他们狼狈。
“幻千城!再不快点她就要死了!”她愤怒地吼了起来。
趴在她面前的人平静地看着她,一双漂亮极致的墨瞳没有半点光亮,只是空洞。
“她是谁?”他低沉哀伤的声音,穿透她的心脏。她看到赤、裸、裸的痛苦。那是真实的痛,纠结的痛。
宁言衣站了起来,看着已经黑完的天空。
转过身,目光直视那个跌倒自傲地上狼狈的男人:
“她是······”
一个很爱你的人。
一个傻瓜。
一个傻到极致的人。
她的声音被冷风吹散。
但是他知道了答案。
那双暗夜晨星般的眼睛里突然爆发一阵耀人的光亮,她看到那个风华绝代冷傲男人回来了。对,这才是她认识的幻千城。
宁言衣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那抹笑意搅在一起,然后慢慢散开,像是某种暗藏得很深的情愫,慢慢消散,直到什么也不剩下。
就好像从未出现过,从未产生过。
宁言衣知道,她希望他们能在一起。
……
一阵风吹过碉堡的空洞,发出沉沉的阴戾声,呜呜作响。
点着辉煌灯火的车子缓缓穿过黑暗,在山下的峡湾里悄无声息地朝城市前进。
他们像是坐在碉堡顶端的潮湿水泥地上,寒冷浸入也不觉。
宁言衣开着车,不时余光扫过后座的人,就在他们绝望想要放弃的时候,他们找到了洛颜凉。
她被雪覆盖住了,连同那硕大的肚子,看起来就像一个天然的小型墓冢,那一刻,宁言衣觉得自己快疯了。
她不想思考,不想面对,只想离开。
千万······
千万不要······
不要死去。
她从未向上天祈祷过什么,这一次,她希望那个被雪埋起来的人能够逆天地安然无恙。
她看到那个高大的男人哭了,哭得那么伤心,像个小孩一样,那个强大的男人在面对如今这样的悲惨之时好像无能了,他什么都不能做,不会做,只是哭。
他抱着洛颜凉的身体,紧紧地搂着她,极力揉搓着那双被冻僵的手,试图给予她一点点的温暖······
盛世的雪白。
这个世间只剩下雪白单一之色。
她看到他激动过后平静至极的脸,那是阴沉的,空洞的,绝望的······
木偶一样的表情。
“小丫头······”
“醒过来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