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臭小子说了什么？”公西奕追问道。

“他说，他给她下毒，是真的么？”

公西奕冷笑一声：“他倒是毫不避讳！怎么他想知道什么？”

“小王觉得错该不在涵儿，宸有心结，小王亦不愿看他越陷越深，想要拉他一把，怕他因故再伤害涵儿姑娘。”

公西奕笑了，北宫重陵还真是……

“你倒是个明白人。婉蓉夫人的死确实是他心结，此非害人之由，本尊答应过涵儿不予告知，但王爷大可告诉他，害人终害己，最好让他想清退路，小心遗恨终生。”

“那涵儿姑娘？”

公西奕正色道：“快死了，王爷不妨给他带句话，他若良心未泯，便把毒圣的药方差人送来。”

夜半惊梦，落叶无声，蝉虫鸟雀也变得静默……

西钥宸看到浑身沾满鲜血的母亲抱紧他，勒得他喘不过气来，却始终喊着轩儿的名字。他拼尽全身力气让母亲放开他，他一遍又一遍的喊道：“娘，我是宸儿，娘，我是宸儿。”她却仿佛听不到一般，只想把他掐死，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卡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猛的睁开眼，原来，又是梦……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后背早已沁出冷汗，猛地一个激灵让他一阵恶寒，浑身上下起满了鸡皮疙瘩，只觉得难受得紧，好一阵才缓过劲来。

轩儿

娘，您若是知道您的轩儿还活着，是否会欣慰，只是您也忘了您的宸儿了么？您的丈夫视您如无物，只有宸儿才是那个一直心心念念想着您的人，而不是口口声声叫着别人娘亲的轩儿啊！

或许正是因为亲眼目睹，他才对一向慈眉善目的父亲起了警惕，若不是那一丝起疑，或许真认为那个妹妹就是母亲口中的轩儿。

浮生未歇，往事皆为云烟。华清残梦，谁言知心婉转？恨过一世流年，唯愿末路情仇，永不相见。

他尝够了那种恨意带给自己折磨，那样空虚，那样无助。

痛……

痛楚仿佛碾碎了五脏六腑。

他突然握紧拳头重重的锤了几下胸口，胳膊上青筋暴起，很是用力。随即坐起身子，重重喘息着，漆黑的眸子里流光微显，古井般无波的眸光里竟也写满了哀伤，隐隐还有些许泪光攒动。

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及伤心处罢了。

他可以是无利不往的商贾，他可以是手段阴毒的冷面杀神，可终究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他？或许就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西钥涵！”

一声叹息，叹入迷蒙的暗夜，模糊不清。

………………………………………………

京都，别苑。

“云儿，那位姐姐真的很重要吗？”水儿一身青衣布衫趴在案前，公西奕正伏案认真翻阅资料，案上堆满了草药，冰丝王蛊就懒洋洋地在药材中边爬边嗅，冰丝王蛊，既被称为王蛊，其本身就是奇毒无比，又不知被公西奕喂食多少奇珍药材早已是百毒不侵。

水儿灵动的大眼睛紧紧盯着公西奕在等他的回答，公西奕扭头看看她，笑笑，“很重要。”

“云儿救人从还没说过求谁的，老师父不是说过么？云儿是整个东陆上最受人尊敬的人，可云儿为了她去求了别人。”

“水儿是担心云儿么？”他放下书，伸手拉水儿到他面前，这个孩子，仿佛心智被凝固在被师父带回来那一年，不知是天生痴傻，还是曾经经历过什么，她连自己都忘了是谁。也不知怎么突然有一天她就把自己认成了她所认为的云儿。

记得她说：“只有云儿才会对我好。”如今他成了她的云儿，但若是真的云儿可能会将水儿照顾得更好，他在带孩子这方面完全没有经验，更别说水儿这样心智不全的孩子，稍有不慎都有可能让她产生错误的认识。

听公西奕问她，水儿犹豫了一下，随即点点头。

公西奕：“水儿觉得，哪些人更重要呢？”水儿瞪大眼睛，毫不犹豫的回答说：“当然是云儿。”那模样生怕云儿会不信她，

“你是医者。水儿难道忘了吗？”

“对于医者来说，姐姐很重要，二殿下也很重要，他们都是病人，同样重要。他们都很可怜，都需要云儿的帮助。”听着水儿这番话，公西奕不自主地点点头，

“既然同样重要，为何云儿会为了她去求别人？却没有为二殿下去求别人？二殿下不是皇子吗？皇子代表国家，国大，人小。”

公西奕暗自捏起一把冷汗，忽悠道：“水儿，同为患者，你觉得二殿下和那位姐姐谁更可怜些？”

水儿指指自己的下巴十分认真的想了想，“该是姐姐，姐姐很痛苦。”

“嗯？”

水儿又道：“那如果是别人，和姐姐一样痛苦，云儿也会一样为了救他去求别人？”公西奕连忙点头。“嗯，可以这么说，水儿越发像个医者了。”

事实虽如此，可公西奕不愿告诉她，其实还夹杂了他的一点私心，那些事她不会懂，也不需要懂。

他是水儿的云儿，水儿是他的孩子，如是而已。任谁能想到，整个东陆上最受人尊敬的大巫医身边多年的小药童竟会是个痴儿，她看起来是那么天真！

公西奕摸着她的头宠溺的笑了。

“那，姐姐会治好吗？”

“水儿，相信云儿，好么？”公西奕没有正面回答她，水儿痴痴地点点头。

一日后，西钥涵悠悠醒来，阵阵药味钻入鼻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