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泰望着郑华远去的背影,冷冷一笑,“或许,这一点正是这个男人可怕的地方。他虽生于突厥王室,可是因为母亲是中原人而自幼受到其他王子和整个突厥王族的轻视和冷眼。但是这位拥有卑贱血统的王子能得到数百万突厥子民的爱戴与拥护,弱冠之年便掌握了整座突厥王城的政治与经济的命脉,他的手段与心智不得不令人叹服。”
听到宇文泰的话,副将看向郑华的目光中不禁多了一分敬重,“若真如丞相所说,那这个男人岂不会成为我们西魏的劲敌?”
“是啊。”宇文泰无奈地笑了笑,“若他真肯借兵给我们,那才是叫老夫大开眼界啊。这个男人是一个赌徒,他所有的决定都是以自身的利益为上。老夫倒是好奇的很,这世上是否真的会有一种东西,令他可以牺牲自己去成全……”
两人的说话声逐渐变小,可是那男子湛蓝如海的双眸却久久地印刻在了仪君的心中。望着郑华离去的方向,仪君心中的好奇不禁愈加扩大,那名叫郑华的男子究竟经历过了什么,才能强大到如今这样令人畏惧的地步呢?
“他就那么好看?人都走远了还直直地盯着那个突厥蛮子消失的地方?”直到耳畔传来祢罗突冷冷的声音,仪君这才回过神来。
“勉强能排第二吧,在我的心里,长恭哥哥永远是天下第一的美男子。”仪君显然是没有意识到祢罗突的语气不善,支着下颌随口答道。
果不其然,仪君的话音刚落,祢罗突的脸色又黑了一分。
“哼,果然是逛青楼的女人!”祢罗突用漂亮的桃花眼狠狠地瞪了仪君一眼,冷哼一声,“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刚才本少爷就应该看着你被那些士兵捉住!”
“喂,你怎么了啊?”仪君看着莫名其妙生气的祢罗突不禁有些纳闷,自己又怎么惹到这家伙了?不过听到他刚才又拿逛青楼的女人这个词来嘲讽自己,仪君也不由得有些生气,“祢罗突,你有没有良心啊,要不是那天我偶然出现在青楼,估计你的命早就不在了,说起来我还是你的救命恩人呢!”
“哼,谁要你这个花心的女人来救……”祢罗突的话说到一半,在没有人察觉的刹那,一袭黑衣忽然如鬼魅般划过眼角,少年似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漂亮的桃花眼底精光一片,纵身毫不费力地从藏身的地方跃了下来,扬了扬唇角狡黠地一笑,“就算你救过本少爷一次,本少爷刚才也救了你一次,我们算是两不相欠了,本少爷想起还有事,先走一步了,你就在这里好好呆着吧!”
祢罗突说完便作势要走,仪君一看他真的转身了,这才意识到这个家伙是说真的,不由得也急了起来,却又不敢大声说话把周围的守卫引来,只好急急地小声道,“喂,祢罗突,你真的要把我丢在这里不管呀?我不认识路啊!”
“呵,真是好笑。”祢罗突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回身朝仪君灿然一笑,精致的桃花眼瞬间仿佛被赋予了灵动的生命一般,妖娆妩媚到极致。只见少年的笑容明明美丽得不似人间,说出的话语却可以气得人七窍生烟,“你不是觉得你的长恭哥哥和那突厥蛮子生的好看么,那就让他们来带你出去啊,来求我做什么?”
“你!”仪君被祢罗突一时问的语塞,不由得生气地怒道,“哼,你想走就走好了,没有你我一样能回家去!”
话音刚落,仪君这才想起自己此刻躲藏的隔板处于营帐的顶端,想要从这里出去就必须从高高的半空中跳下。她看了看站在地上根本不打算帮忙的祢罗突,对方此刻正是一副看好戏的神情,好像是在说,你来求我呀,求求我就带你下来!
仪君探出头去看了看有几丈高的地面,心中不禁生出一阵委屈来,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仪君咬了咬唇,深吸了一口气,禀着摔死也不向那个恶魔求救的原则闭着眼睛就跳了下去!
“喂,这个傻丫头!”祢罗突实在没想到那个倔强的少女竟然宁可摔下来也不向他求助,看着自半空中划过一道完美曲线的身影,祢罗突不禁微微愣了愣,随即身体的反应快于脑袋,他本能地想要奔过去接住那个冒失的人,可是,在他的指尖就快触及到柔软的布料的刹那,一抹冷檀幽香骤然涌入鼻尖。
冷风急速地自耳旁划过,吹散了她额角的发丝。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却并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便是陷入一个溢满了熟悉幽香的怀抱。
那抹幽香太过熟悉,令仪君刹那间睁开了双眼。果不其然,第一个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张姿容绝艳的美丽容颜。
“长恭哥哥,你怎么来了?”
仪君的话语令祢罗突堪堪顿住了脚步,少年下意识地转过头来,不得不承认,那个名叫长恭的男子,的确是他见过的这世上最惊为天人的美男子。
“你啊,什么时候才能听一次话。”长恭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望了怀中的女孩一眼。
“嘿嘿,长恭哥哥,你能找到我就说明我们心有灵犀嘛,你说对不对?”仪君笑嘻嘻地拉住了长恭的手臂,亲昵地蹭了蹭他。
少女明艳动人,少年姿容绝世。那样美丽的两个人,仿佛是这世间最美好的珍宝。祢罗突的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无名的怒火,就好像是自己一直珍视在心中最珍贵的东西忽然被其他主人掠夺了一样。
不。
他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喂,你不是要走吗,那你就走好了,长恭哥哥就是来接我回家的!”仪君朝着祢罗突做了一个鬼脸,然后别扭地别过头去,堵气地道。
顺着仪君的目光,长恭望向祢罗突,原本含着淡淡温柔笑意的双眼渐渐被一丝带着敌意的冷淡代替,长恭蹙眉冷冷地道,“你是何人?”
“我……”在那漂亮少年的注视下,祢罗突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愣了半晌,他心中那刚刚被强制压下嫉妒的怒火忽然再次燃烧了起来,妖娆妩媚的桃花眼轻轻眨了眨,精致的薄唇边忽然挑起了一抹恶作剧般的邪笑,祢罗突故作恍然大悟地道,“我啊,当然是仪儿的故人咯。”
低头看了看怀中的仪君,长恭立刻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轻笑一声,淡淡道,“既然是她的故人,在下也自然应以礼相待,不过看来,她或许并不想与阁下有所瓜葛吧。”
“是啊,我才没有这个故人呢。”仪君撇了撇嘴,抬首朝长恭道,“长恭哥哥,我们走吧。”
“胡仪!”祢罗突没想到那个人竟然会说不认识他,不禁气得咬牙切齿。他正欲说些什么,却见那美丽的少年只静静凝视着怀中的人,轻轻道了一声“好。”随即身姿轻盈地纵身一跃,那两道惊鸿倩影便在漆黑的夜中消失不见。
“这个死丫头!”望着两人消失的背影,祢罗突恨恨地握了握拳。就在这时,一袭冷风骤然擦过面颊,再看时,一名身着黑衣的男子已悄然落在他的脚边。
“主子,那个女孩便是您五年来一直在寻的人吗?”黑衣人望着仪君和长恭离开的方向轻声道。
“无痕,跟了我这么久,难为你还记得。”祢罗突俯身将那黑衣人扶了起来,唇边缓缓勾起了一抹苦涩的弧度,“只是不知,当我再次找到她时,她的身边早已有了愿意陪伴她一生的良人。”
“主子放心,只要是您喜爱的女子,无痕定当为您夺来。”名叫无痕的男子低垂着头,一字一顿地道。
“不急。这次上天让我再遇到她,我便不会让她再轻易从我身边逃走。只是……”祢罗突忽然顿了顿,望向无痕的目光中多了一分寒意,“只是现在,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完成。”
听到祢罗突的话,无痕似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握紧了拳头,“主子这十年来在宫中如履薄冰,所有人都道主子是胆小怕事之徒,只有无痕知道,主子是在收敛锋芒,保住两位殿下的性命。”
祢罗突淡淡一笑,并未回答,只是望着帐外白茫茫的大雪幽幽地道,“无痕,别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这些话若是落入有心人的耳中,恐怕又要掀起一番风浪。”
无痕微微一点头,低声道,“是,无痕知道如何去做。”
祢罗突目送着无痕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黑暗之中,回身望着风雪中那仍亮着点点灯光的西魏大营瑰丽一笑,轻柔低哑的嗓音在呼啸的冷风中显得愈加单薄,飘忽不定,“宇文泰,从今天起,我与宇文家的游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