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当地的婚姻关系实行的是走婚制,至于怎么个走法儿,沈习也不晓得其中的具体操作。她只曾在路过的途中,从一个叫吴门村的偏僻乡野的一户人家那儿听说得当地的这些风俗,又通过她在长婴的所见所闻,自行拼凑出来一点不完整的讯息,毕竟无人解惑,想必有误,犹未可知。
据说远在东女时期,男女双方在相互爱慕期间的恋爱关系,土话管这种关系叫做甲依,男女双方也不向人互称对方为男友或女友,只管叫其某家阿肖。长婴的民俗是古东女的遗风,历来如此,女子的一生可以拥有一个或多个的阿肖,也可以根据不同的事态情况下,而同时与多个男子建立起一段甲依的关系,然后成亲。只不过后来,演变到长婴这里,大多婚丧习俗,皆已易去本来面目,更是随了汉家文化,三书六礼之流,那般着手去操办了。
不管怎样,这似乎同后世的女尊小说里戏言所称的娶夫纳侍,其中意义大略相同,就是在称谓上较为具有民族特色罢了。
沈习晃了晃翘起的腿子,暗自揣摩了起来…
她想:如果说甲依是代表合法的一妻多夫制的恋爱关系,那么用作向别人介绍自己对象用的阿肖,大概就类同于现代的昵称,唤对方宝贝儿,亲爱的,或者结婚之后,互称对方为老公与老婆这样的意思吧?
沈习以她身处的现世中,片面的角度去看待问题,所以也没有得出本该具备历史宏观的个人结论。她根本不去想,也根本想不到为什么女儿国会是这样的制度。这种制度是从远古时期就存在的,还是后世因为环境的需要而非如此不可?
如果是前者,何以如今长婴仍能够不受到外界的男性统治文化所影响,甚至吞并?因为据半夏所说的邻国云庸,显然还是男主外女主内的制度。如果是后者,那整个社会形态又是如何维持其能长久的成为女儿国呢?这个国度的人究竟是如何生存下来的?虽然很明显女儿国的文明,其最终结果必然是覆灭,但在整个华夏历史的长河中,不可否认的是,它毕竟还是存在过一段时期的。
同理可证,拼图若缺少了一张,便不能称之为拼图,历史亦然。当然,如果后来的人们不注重考据,也不老翻历史的旧账,很多事实倒也可以权当并不存在。既然女儿国不是架空的,那么在历史上,前人遗留下来的关于女儿国的文化与传说,究竟又可以尽信于否?彼之所以特殊,独因为有别于常规。在这一段时期,女性统治文化的存在,之于整个男性政权的历史背景而言,又具有什么意义?
然而,就算透彻明了这些不知是在多少公元前发生的事情的意义,对于一名从二十世纪穿来的普普通通的女大学生而言,其实也并没有多大用武之地。
沈习想,总而言之,存在即是真理。而真理是不需要自己去瞎操心的。因为她既不是历史学家,也不是考古学家,更不是学民族学的,假如她的头上有一顶什么什么学家的帽子,那她自然而然肯定会对这些事物上心的。然而她并不是。如果凡事都需要追根究底,那人得多累呀?因此,她整夜翻来覆去,最后也只是觉得阿肖这叫法儿,倒也不算肉麻。总好过什么官人啊娘子的,奴家啊郎君的。沈习个人一贯老觉得如这类的称呼,就像小时候过年贴符联用的香糊一样,黏腻腻的,整一个轻佻子弟的做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