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玉竹一身布衣上已经沾满了血污，便是蒙面的口罩上也沾上了血污，十分狼狈，现下她正在帮一个腹部中刀的伤兵缝合伤口。伤兵腹部的伤口太大，甚至肠子都落了出来。

柳玉竹额上已经布满了汗水，却连擦拭的功夫都没有，只能小心翼翼地将他的肠子一点点塞回原位，再小心翼翼地将士兵的伤口一点点缝合。

都是精细万分的活计，一点大意不得，汗水顺着肌肤缓慢地滑落在睫毛上，柳玉竹的眼帘颤抖了下，不敢眨眼。汗水落尽眼中会模糊视线，这会不是矫情的时候，士兵已经失血过多昏迷了过去，多耽搁一秒，他都有生命危险。

这一幕似曾相识，柳玉竹有片刻的失神，似乎当初施韵舟也是这么陪在自己左右，在她全神贯注手术的时候，会替她细心擦去额上的汗水，也不知道哪个二傻子现在在外头如何了……

“遭了！”

柳玉竹匆忙回过神，眼见着自己失神时并没有错漏，没有伤到士兵，这才松了一口气。

抬头透过帘帐望向外头的一小方天空，战事起是在日出时分，这会儿太阳都已经下山了，天色也越来越暗，军医营中都点上了火把照明，可外头的战事还是一点没有停止的意思。

“军医，军医！”

营帐外远远地又传来士兵急切的呼喊声，这是又有伤兵送过来了。没时间多想，柳玉竹匆匆擦拭了额头的汗水，又投入了新一轮的忙碌中去。

柳玉竹从内城赶过来开始，一直忙碌到了第二天清晨，这才迎来了短暂的休息时间。

城墙外依旧在厮杀不断，城墙上的军旗在北风中猎猎作响，柳玉竹抬头看了看有些晃眼的烈日，犹豫了片刻，这才随手拉住了一个行色匆匆的士兵问道：“镖旗营的施小将军回来了吗？”

“施小将军还在杀敌，但是方才帅令已下，想来不久小将军应该就会回来修整了。”小士兵回答了柳玉竹的问题，见她再无事询问后，这才脚步匆匆地又跑走了。

“还在打嘛？”

柳玉竹扒在城墙上，探出半个身子，远远张望了下头纷乱的战场一眼，奈何底下的人都在专注厮杀，便是有人时不时抬头，脸上的脏污也叫人看不出本来的面目，更别说从这千军万马中分辨出施韵舟了。

心中隐隐有不安感在作祟，柳玉竹自觉自己的身体情况还不错，转身又回到了军医营中。不能与他并肩杀敌，能在后方第一时间治疗他的话，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会儿柳玉竹已经全然忘记，这些年与施韵舟之间的芥蒂，一心一意又加入了忙碌的军医中。

战局日夜不休持续了整整五天，柳玉竹除了开始时一步不曾离开过军医营，实在困得厉害了，便和衣与伤病一般靠着边上睡一会儿，感觉能坚持的话，便往嘴里塞一颗提神药，然后继续医治伤患。

若是遇上重大的手术时，柳玉竹便在嘴里含一片参片与醒神药，咬咬牙继续手上的动作。可不论任何时候，只要营帐里有人提到“施韵舟，施小将军”几个字，柳玉竹都会瞬间清醒，转头看向出声处。

不止是军医们被柳玉竹这番不要命地坚守态度吓到，便是营帐里来了又去的一波波伤兵们也都对柳玉竹这番姿态十分动容。

“原来柳姑娘对咱们小将军也不是没有感情的啊！”当日躲在暗处的某个士兵，在看到柳玉竹这样的姿态后，悄悄与自己身边的弟兄八卦道。

“是啊是啊，一会儿我腿上的伤口处理好了，再上场时一定要告诉将军，好让他高兴高兴！”那个士兵也是乐呵呵地回答道，这会若是告诉施韵舟这个消息的话，只怕施韵舟连日的疲惫都会一扫而空，还不知道会多立下多少军功呢。

柳玉竹并不知道他们心中所想，但几日接连见到的生死太多，她的心也是难得柔然了不少，甚至心中隐隐有个念头告诉她，等到施韵舟回来了，也许他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

今日已经是两军交战的第五日了，阳关城久攻不下，守城的施家军更是一个个跟吃了药似的，悍不畏死，别说是凉国的士兵们，便是凉国自己的主将都逐渐起了退意。

施韵舟已经在战场上厮杀了五日，中途休息了不到两个时辰，一身的银铠都要被鲜血染成红色的了。这会眼见边上与自己对战的将领眼中有了退意，施韵舟更是精神一振，手上的动作不停，连连把敌将逼退了好几步，才运起内里高呼道：

“儿郎们上啊，凉国的兔崽子们这会儿要认怂了！一鼓作气，杀光了这群窥视咱们国土的孬货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