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嘴巴轻轻一瘪，眼看泪水就要流下来，却又死命咬着唇瓣给逼了回去：“大哥……”嗓音里是颤抖。

“大哥，”少年吐出一口气，努力稳住自己的嗓音：“阁里的闲散记里有提到，江湖上有人说到有个金发神医，医术高超，能让人起死回生。我去为你寻来，到时候他定能医治好你的……”

温远阁的闲散记里满是查而不得、求而无证的消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所以这闲散记又被叫做“鸡肋消息”。

床上的人一动不动，一声不吭，好似全然没有听见他的话。

少年免不了又开始折磨自己的唇瓣，咬在那上头的力道又重了些。他心里当然知道，入了闲散记的消息，是有多么的不靠谱。那金发神医，到底存不存在，只能是祈求上天给他一点看顾了。

少年“扑通”一声居然跪了下来，头往地上猛地一磕，发出好大的声响。

“大哥，求你跟我说说话，我……”

他的眼泪猛地流了下来，抬起头来痴痴地看着床那边。

床上那人仍旧闭着眼睛，不为所动。

少年等了又等，看了又看，眼里希冀的神采渐渐暗淡了。终于慢慢起身，慢慢地往外走去。

当他走到门口时，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来。

“没有把人带回来，你也别回来了。”

原本要迈出去的脚就那样抬着悬在半空，少年保持着那个姿势却不敢回头。

“……好！”好半响，那少年才满带哭腔地应了一声，声音在一片安静里显得那么响亮，似乎带着无比的坚定。

这一次，他头也也没有回地往外走，步子踩下去特别地轻。

房间里沉寂了几秒钟，直到一声沉闷的咳嗽打破这安静。原本伺候在那里的人，连忙送上一直温着的水来。

那躺在床上的人却是蔫蔫看过来一眼，又撇开眼去。

他缓缓地合上眼，薄唇微动。

“跟上，护他安全出了这里。”

“是。”脚步声又响了起来。

这一句话仿佛终于耗尽了所有力气，那人脸上的病气再也拦不住地现了出来，头微微往里一靠，竟这样呼吸平缓地睡了过去。

留下来伺候的人，沉默地把手上的碗搁回桌上，坐在一旁的凳子上闭目养神。

经这么一闹，再走回这山道，少年竟然冷静了许多的模样。他沉默地走着，再没有了先前面对自己大哥时的激动和无措了。脚下的步子，一步一步，走得沉稳。他抬眼看看天，只见一片晕染开来的墨青色，厚厚的云层遮住了月的亮光，泄出一点的光给这墨青色加了别样的色度。

清幽，沉远。

他轻轻哼了一声，抬手捂住自己的眼。

“别，别跟着我。”他说出口来，才发觉自己的喉头还是哽着。

一直跟在他身后的侍卫，这时候才缓缓现了身。

“你回去吧！若是让大哥发现，肯定会重罚你的。”少年转过身来，果然看到自己熟悉的人。眼见对方没有辩驳，他苦涩地扯出一抹笑来：“师父，你说，当初大哥不救我是不是才是最好的结局？那样，大哥，还是我们温远阁的天。而我，是残是死，其实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侍卫没有言语，安静地站在那里，听着他继续说。

“温家三子然如宁，只我最不争气。况且，我本来就是个不祥的人，如果我当初死在那里，就不会给大哥带来这样的灾难，我们温家也不会……还有爹和娘，也不会远走……”他自暴自弃的情绪终于占了上风，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单手往腰间一抽，一条火红色的鞭子残留鞭影，在半空中化成癫狂的蟒蛇游走。

鞭子带着风霍霍作响，在少年周身缠绕出无数凌乱的曲线，每一次他力气大到那鞭子狠狠摔在地上、草尖、岩石上，带起的尘土、草屑、小石子卷席成一股恶风。被称为“师父”的侍卫身形不曾动过，就站在那里，看着那恶风朝自己卷席而来。

那少年似乎这时才想到自己发狂的后果，紧张地叫了一声“走！”

却见那侍卫没什么动作，任凭那恶风猛地扑上他，尖锐的小石子划破他的衣服，划过他的脸。

那一滴鲜血从他的脸上的伤口处滑落，少年看得清楚。他扔掉自己手里的鞭子跑过去，却被冷漠制止。

“连鞭子都可以扔掉，看来，你的确是把自己的命看得比蝼蚁还不如了。”

少年一怔，凄惶的眼从站在远处的人身上移到自己脚边的鞭子上，一时间竟摸不准自己要去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