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放下簪子，走去开门。看清楚来人之后，她竟然自己不知道自己是该惊喜还是伤心。

张佑之满身是血的站在了门外。

“佑之？佑之你怎么了？”看到他这幅样子，周曼莹就得觉得心被揪了起来。

“我没事，我们进去说。”张佑之被周曼莹搀扶着进了房。

看着张佑之的这一身血，周曼莹本来满心的怨怼，却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他洗完澡出来，看见周曼莹正在看着窗外发呆。他走了过去，从背后抱住了她。

“我回来娶你了，曼莹。”他亲吻着她的侧脸，充满深情。

可周曼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说到：“你，可那李处长说你今天。。。大婚？”她艰难地说出‘大婚’这两个字。

“我逃了出来。”张佑之说完这句话，紧紧地抱住了周曼莹。

“佑之，你可以和我说的。什么你都能和我说的。”周曼莹觉得自己太无助了，什么都不知道，只能傻傻地等，顺从的什么都不敢问。

“我这段时间不能来找你，是因为我被软禁了。”

“软禁？！”周曼莹觉得呼吸一顿，转过身惊讶地看着张佑之。

“因为。。。。我对父亲说我要娶你。可是他不允，还逼我娶他发小的女儿。”张佑之低下了头，不敢看周曼莹，眼睛里有愧疚。

舞厅歌女，和名门闺秀，周曼莹不觉得这两者有任何可比性。她也低下头自嘲地笑了一声。

听到这一声嘲笑，张佑之急忙捧住了周曼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说：“我不答应，我父亲便把我软禁。我便假意应允，等到大婚这一天才伺机逃出。跑来找你的路上，我被父亲的人抓到。我威胁我父亲，如果一定要我娶那个女人，我就立马自杀给他看！”听到这，周曼莹害怕地抱紧张佑之，差一点，他们可能就天人两隔了。

“父亲见我如此决绝，同意放我离去，但是从此与我断绝关系。所以，曼莹，我不再是大少爷了，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张佑之苦笑着。

周曼莹听到此，早已经泪流满面。而她的心意又何须要验证，她吻上了他。大少爷又如何，小厮又如何，她要的从来都不是那个身份，而是这个人。

两个人经历了重重考验，这一夜，他们终于对彼此敞开心开，水乳交融，真正的合为一体。

之后，张佑之真的在百乐门当了小厮，而周曼莹依旧是百乐门的歌女。只不过，她多了条规矩，只唱歌，不再陪酒。虽然没有之前那样的红遍上海滩，但是和张佑之秘密厮守的日子，是她从未得到过的幸福。两个人会躲在舞台的后场区悄悄的接吻，而外面就是喧闹的舞台。也会在二楼没有客人的房间里，配着一楼乐队的演奏相拥跳舞。躲在休息室里，两个人嬉笑打闹。周曼莹原以为日子就会这么过下去。

可是，她从来没有想过这幸福竟然如此短暂。

这一天，她唱完歌回到休息室。而张佑之已经在休息室等他。周曼莹看见他，开心地迎了上去，两个人耳鬓厮磨着。突然大班进来了，两个人急忙弹开，大班对着两个人看在眼里，并不说破。

“姑奶奶，佐佐木将军来了，你快擦擦嘴，补点口红去陪酒。”王大班心里对她是恨铁不成钢，却又拿她没办法，只能帮她隐瞒这个秘密。

周曼莹脸红着答应了。虽然她不再陪客人喝酒，做那些卖笑的事。可是佐佐木将军却必须得陪。他是日军驻扎在上海的最高司令官，也是这个百乐门的背后老板。所以他每次来都很秘密，也只有周曼莹能去房里陪他。有着他精良的贴身守卫在门口把守，旁人根本进不去。

“那我先去了，你回家等我。”周曼莹像一个幸福小女人一样叮嘱着张佑之。

“我陪你一起去。我，不放心。”张佑之却并没有听她的。

“没事的，我就陪他喝酒。只喝酒，什么都不做。”周曼莹安慰他，觉得他今日怎么这么难哄。

“让我去吧，曼莹。”平时张佑之都很听她的话，今天却一反常态。

周曼莹觉得奇怪，怎么他如此固执。这佐佐木来了每次都是她陪，也没出过什么问题啊。。。。。

可是想到这里，她却突然明白了。之前所有的画面像她袭来，慢慢拼凑出一个她从来没有想到的过的可能。周曼莹是何其聪明的女人啊，她不敢置信地望着张佑之，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到：“你，真的要去？”

张佑之直直地盯着她说：“是的。”那坚定的眼神一如她第一次见到他那天。

周曼莹觉得一阵眩晕，绝望的闭上了双眼，不知道这情绪是为自己还是为他。

“好，我帮你。”她睁开了眼睛，目光中好像有什么已经死去。她转过了身，再没有看过他。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在了通往佐佐木房间的长廊上。

想到第一次在后台见到他，竟然是从那个时候开始？

后来的雨中狂奔，那些郎情妾意的画面，逃婚回来的那一晚，这里面到底哪些是真的？

我要娶你。

周曼莹又想起这句话，这句曾经给她那昏暗的人生带来一丝光亮的话。现在却是将她的心剜碎的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