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为何,阚叔的这些特征,让我觉得,似乎隐约藏在久远的记忆里,模模糊糊的,甚至,他居住的那条街道,和一旁的木棉树,也似乎有一丝印象。后来我知道,我的感觉没有错,据我义父那里得知,我三岁的时候,义父曾经带我来过这里,住了一段时间,义父因此躲过了一次劫难。
阚叔和义父的关系,义父和阚叔始终不提,我只记得多年前,义父曾对我说过一句话:如果有一天,我遇到不测,你去南洲找阚叔,他,即是我。现在,不是义父遭遇不测,是我和阿玫闯了大祸。在惊惶无措时刻,我想到了义父,然后才联想到了阚叔。
见到我和阿玫,阚叔没做半句询问,就像早已认得我们,也了解此番来意。他让一位阿姨带我们去后院,在一间已经收拾好的房间住下,之后是吃午饭,休息。
午后的阚叔家静得出奇,似乎所有人都在午睡。但我后来得知,阚叔从不睡午觉,一杯茶,一把椅子,一台老式的(手动调谐)的电视机(不开音量),可以让他静坐整个午后。晚饭时,阿姨会叫我们在院子里一起喝她煲的木棉花汤,鲜红色的木棉成汤后,呈现金黄色,每盏汤碗之内,会有一朵木棉花和其它叫不出名字的食材,汤味很特别,花香犹在,清冽微甜。汤是阿姨和阚叔这个家里每晚都会喝的,随季节变换,汤的食材会跟着调整。
边喝汤,阿姨边给我和阿玫用粤语,讲述南洲的风土人情、饮食文化,绝不讲其它,只是这些,我们也只能听懂不到三分之一。偶尔,也会有其他人留在家里喝汤,年轻的姓宁的女孩,还有一些叫不出姓名的年轻人。看得出,阚叔喜欢跟年轻人在一起。但大多时候,阚叔只在一旁,似乎在听在看,又似乎沉浸在摆弄老式电视的无声画面中,目光看似空茫闲适。
据说,阚叔并不是纯粹南洲人,而来自海南岛,曾经有一份体面工作,但来到南洲那年,他实际做的是餐饮生意,有人替他打点、管理,酒店逐渐扩大,现在全省有十几个分店。他几乎很少去店里,除非有大事商量,他才露面。
阚叔过着隐居般的生活,或许说明,他有过非同一般的经历,或者只是他性格使然。我好奇,但从不敢问,他像一块南国也融化不了的坚冰。
我和阿玫住到第三个月,一天傍晚,阚叔开车带着我和阿玫,去到海边一处露天夜场,看钢管舞表演。车停在舞台侧面不远地方,我们都没下车,只摇下车窗,坐车内看。
钢管舞女孩们或者结队,或者单独,跳得熟练激情,她们都有着姣好的身材,只是都戴着五彩缤纷的各色面具,既艳丽动人,又神秘莫测,给舞蹈增添张力和空间,尽管看不到长相,但展现出来的一切,已经足够惊艳动人了。我和阿玫没办法形容心里澎湃的那种感觉。
临近结束前,阚叔问我们:“喜欢?”
我和阿玫傻傻对望,一起傻傻点头。
阚叔没说话,开车带我们返回了。
大约过了两天,身材绝美的梳男式短发的宁老师,来到了阚叔家。阚叔给我俩介绍,说她是一位专业舞蹈教师,擅长钢管舞和唱歌,开一家钢管舞和声乐训练班。以后,每周有四天上午的时间,阚叔家的车,会把我俩送她那里,学习跳舞和唱歌。宁老师是北京一家著名舞蹈学院毕业的,老家好像是牡丹江人,比我和阿玫大几岁,熟悉后,我们称她宁姐。
宁姐健谈,开朗,一口标准纯正普通话,二级证书,但接近一级水平,在宁姐身边两年多,我和阿玫的口语,没少受她熏陶濡染。
时间过去了两年。一天,我和阿玫在钢管上下来,见宁姐在下面鼓掌,然后对我们说,按她的要求,我和阿玫早就可以结束在这里的学习,找一个合适的舞台,进行表演了,但是她征求阚叔意见,得到的是非常明确的否定,宁老师建议,我们采用全蒙面的演出形式。阚叔只是晃头。宁老师失望离开时,阚叔告诉她,这俩女孩总有一天会离开南洲,也许那时候,才是她们可以登台演出的日子。宁老师说有鉴于此,她想征得我俩的意见,现在由我们自己选择,要么毕业,由阚叔做之后的安排,要么继续跟班学习,如阚叔所说,等待离开南洲那一天。总之,阚叔同意我们学习舞蹈,却不允许我们在外头露面。
我和阿玫为此感到纠结。正是那几天,阚叔突然交给我俩一封信,居然是米兰写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