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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心意相通

女帝终于回过神,忍不住啧啧两声:“瞧不出你还是个情圣。”

杨熙装作没有听出这话里的讽刺之意,也没有反驳,只是带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看着地面。

女帝瞅他一眼,也自静默一时,再开口时语气郑重了许多:“你既不打算去插足,那便莫将怨气迁到阿慕身上去。他不欠你。”

杨熙收起笑容,脸色也明显认真起来:“臣明白。”

见他如此顺从,女帝略作沉吟,语气也放缓了些:“我没有看你不如阿慕的意思,不过是从小养他一场,情分上自不可同日而语罢了。再则那孩子到底是他打小儿的心结,这一点你一辈子也比不上。”说到这里她忽然笑了,手指点着自己的膝盖慢吞吞地说:“论打仗做官,阿慕自然远不如你,可若论这个位子,交给阿慕我放心,交给你,我怕是就要死不瞑目了。”

杨熙整个人几乎是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3、

“坐着吧,这个样儿我看不惯。”女帝摆了摆手,仿佛自己方才说的只是今日天气一般,“这话我只对你一个人说,你也不必当真,我且还好生活着呢!”

杨熙依旧不敢放松,谨谨慎慎坐回去后再三思量,最终还是决定忘了方才听到的那句话。

女帝则沉吟片刻,末了摇头道:“方才你说不愿接苏忌的班……我还是不懂,难不成因为娶不成她,你的野心便到此为止,往后打算混日子了么?”

“混日子自是不敢。”杨熙轻轻笑了笑,“倒是……陛下若以为臣前几年还算恪尽职守,臣愿求假三月,以作来日打算。”

这个时候请假三个月?女帝瞅他一眼,稍作思量倒也很痛快地答应了,顺带又叹声气:“你也到了这把年纪,凡事不必人提醒。那孩子好着时是好,可病起来也未必能说成是个人,跟着她苦头太多,你该放下便放下吧。阿慕那儿我不劝是因为杳儿,你却无谓来趟这个浑水。再者也用不着你,一个苏忌一个白圭还不够么?这三个月我不插手,你且自去寻个媳妇儿吧,寻了来我给她名分,算我欠了你的。”

杨熙立刻躬身下去,肃声道:“陛下待杨家一门优容已极,杨家从无一刻敢怀不敬之心!”

女帝却没听进他这“表白”,直截了当地道:“你不必说这些,当初若我不曾将杨沁唤来宫里,不曾帮着温敏,她的婚事一定不会成,我知道你们一家都恨着我。”

杨熙忙道:“陛下言重了,那终归……是沁儿自己的事。”

这话令女帝颇为意外,她便把他重新打量两眼,方道:“算你是个讲理的。她从前心里一直装着阿慕,想必你也知道,像她那样的孩子,心里但凡有了人,再嫁给谁都不会过得痛快。我把她给温敏是有我的私心,但只温敏这几年待她的意思,我瞧还算差强人意,你们也无须太多心。”说着她又往外抬了抬下巴:“她还算好的,你瞧瞧伽罗,那是真打着做老姑娘的心了!”

杨熙心里一跳,立刻绷紧肌肉站在那里不动不言,甚至连呼吸都减弱了一半儿,似乎生恐将自己周身的空气搅动似的。女帝见他这样倒怔了怔,旋即才明白过来,忍不住给气笑了:

“你怕什么?我才说了人要你自己挑,难不成你以为我说过的话当放屁么!”

4、

离开江阴之后的行程明显快了许多。苏锻没能说服苏忌,一家子都给遣回了平南,倒是尹修中带着妻儿一起上了京。

一路有五个孩子,其中三个又是只有五六岁的男娃儿,旅途是绝不会寂寞的,吵吵闹闹着一路水陆舟车而来,同行的大人们谁也没觉出单调。

那一日不知怎么,董伯娘帮着覃御收拾东西时,她在旁边一转眼看见一幅小楷,脱口便道:“那个放着吧,那是父亲的。”伯娘听得愣了,覃御反应过来也怔了一怔,回头又见苏忌正立在门外,不知怎的惶恐备至,两腮和眼圈儿同时都红了。

苏忌本是来寻她一道去钓鱼的,也确实带了她去,两人在野渡码头静坐半日,末了还是苏忌先开口:“待毓儿嫁了人,爹爹便不能常常见着你了。”

他话说得平静,覃御却很心酸,便低声道:“父亲若不介意,我便去同沈慕说……”

她方才坐了半天已想过弯来,此时当面唤苏忌也算自然,苏忌却无法再端坐,忍了又忍还是将手中钓竿安放一旁,转过身来看着她说:“毓儿不必这样乖,爹爹若是想你了自然会去看你,或者你来看我,与你成不成亲并无妨碍。”说罢抬手抚一抚她的头发,语气略凉了些:“毓儿在白圭面前,也常常这样委屈自己么?”

覃御不防备他忽然提起白络瑜,一时无法控制心绪,只得垂头握紧钓竿,也不能答话。苏忌却伸手将她的钓竿拿过去也放在一旁,方问:“毓儿还在想他?”

覃御攥紧手掌连连摇头,声音一下子哽咽:“父亲,我想不通……”

我想不通为什么他能花上几年时间眼睁睁看着一个不该死的人去死,又拼死拼活把那个人的孩子拉扯大。他到底想要什么?要感激吗?我是很感激他——可我也不能不恨他啊!

苏忌却无伤悲之色,只握了她的手在掌心,一根一根地揉着她的手指说:“毓儿莫再想他了。他本意倒也不算是坏。”

这话不通,覃御不得不蹙眉忍住呼吸,转过头来问:“父亲叫我原谅他吗?”

“不是原谅。”苏忌轻轻摇了摇头,“我自己便从未原谅过他。在我眼里,他始终是一个帮凶。”

“帮凶”?覃御到底和白络瑜十几年的情分,虽则恨他怨他,却也从未认真将他放在这样一个角色上去考虑,故而闻言忍不住愕然抬头,苏忌却安然对上她的视线,轻声道:“我知道站在毓儿的立场,大约不好十分恨他,但我从来都很厌恶他。只是……”他说到这里顿了一时,语气有些罕见的无奈:“只是对那样一个无情的人,你爱或者恨都没有多少意义,于他无干痛痒,于己却是肝肠寸断,太不公平。是我也罢了,可毓儿不该受这等折磨。”

“无干痛痒”四个字让覃御再忍不住,一时间心灰意冷到了极致,苏忌轻轻拂去她腮边一点泪珠,叹道:“我说他本意不坏,那是因为他不曾存过害你之心,也并非有意陷你入今日境地。但他的本意却也没有如何好,单论当初,于他而言,你怕只是个很有意思的消遣罢了。”

5、

夜半时分船队过婆罗河,阔大的水面上凉风习习,两岸青山黑影幢幢,林木间时有怪声倏忽而发,原有些可怖,所幸头顶一轮皎洁明月,才让这夜色蒙上了不少温柔之意。

一行船只皆为大官船,唯有远远坠在队伍末尾的是一叶小艇,星光之下隐约可见船舱内两人交错对坐,偶有轻浅低幽的话语声在潺潺的水声中点滴浮起。

“你大约尚未十分康复,这样喝酒受得住么?”

这也算是他难得的关心了,但并无谁来答他。他等了一时,便将唇边酒壶放下,看着面前水银般的流水又说:“你不必赌气,一码归一码,终究是你养大了毓儿,我与她都为这个感激你。”

他话音未落,已听扑通一声,眼角瞥见是白络瑜丢了手中酒壶落水,又看他熟练地捞起另一只酒壶,分明一副不理会自己的模样,却并未住口:“我从不胡乱猜测你的事,但有一样我是信的:从你有生之年,毓儿不会是第一个让你愿意停下来的人。以你的漫长生涯,她迟早不过是一点稀薄的回忆罢了。以你的多情去换她的唯一,此事无论她是否愿意,我……必不乐意。”

这两句话功夫,白络瑜已再度喝空了一个酒壶又顺手丢弃,却也总算哑着嗓子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你说的是。”

苏忌闻言便知自己白费了口舌,心下不觉略烦,便将手臂伸出船舷,倒过壶嘴去任那大半壶酒悉数倾入江中,慢慢说道:“你从前信誓旦旦说她什么也不会想起来,如今却是这个局面,怕是你也不曾料到。于我而言,我绝不会以为唯有叫我的孩子赔上她的一生才算还你的情;至于你,你若真爱惜她,便该记得她是个活生生的人,她的一辈子该是自个儿过出来的,不该是被你像泥团一样搓扁捏圆生造出来的。便你真是个神,便我们真是你手里的提线木偶,那根线还请你藏得隐秘些,到底留人一丝尊严。”

末一句话他几乎一个字一个字迸出来,白络瑜也似乎有所触动,终于不再去动他的酒壶。

然而当月蚀降临,潺潺的流水声渐次增大时,苏忌眼前倏尔不见了那个熟悉而颓废的人影,耳边只听得一个清扬平越、柔和如春日微风的声音:“季平一生明白,唯有此事,你什么也不懂。”

这声音消失后,苏忌方发觉自己半点也动弹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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