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御笑道：“你学得再少，这首也一定学过。谜底是‘风吹草低见牛羊’。”

阿糯一呆，嘟哝说：“这诗我确实学过，可为什么……哈，我懂了！”姑娘毕竟不笨，想通之后乐得手舞足蹈，晃着覃御的手臂连声说：“是了是了，阿御你说的是，果然有趣！”

那店老板刚刚送走另一位因猜不出灯谜而掏钱买灯的客人，转身听见覃御猜出这灯的谜底，便笑将灯笼取下朝她递了过来。覃御示意阿糯接了，又问苏铭可有些通俗些的灯谜，例如猜歇后语及玩物之类，苏铭说那些在十字街口处最多，覃御便想唤萧格格一同前往，恰好萧格格挤过人群找了过来，举着手里一盏杏子灯兴奋地说：“阿御，这是我自己猜出来的，我猜得比林翊还快！”

覃御先看看笑眯眯站在她身后的林翊，方随口夸了一句，乐得萧格格踌躇满志，拉着同样起了劲头的阿糯一起往前头挤去了。覃御落后两步，忽听林翊在一旁问苏铭：“这谜却难，不知苏公子作何解？”因为好奇，她忍不住转头看了一眼，见林翊指的灯笼上写着“杨柳岸晓风残月”几个字，点明打一典故，心想这题是难些，不过对苏铭来说应当不至于过分，正等着听他的解答，那人却摇头说不解。她略觉诧异，目光将苏铭扫一扫，见他脸上端端正正殊无异色，便道：“格格和阿糯在前头，人太多了，你去帮我看着些可好？我也猜猜这谜。”

待苏铭依言前去，她却不猜谜，而是对林翊笑道：“中惊人提起苏铭时，都说他是个文采风流的佳公子，我听得惯了，近来听格格一口一个‘大人’的叫，还颇觉新鲜。想不到天底下最闲散的人，也会有正经要做起官的一天。”

林翊为人纯真，对覃御这番话一时转不过弯来，只陪笑附和，覃御见状只得挑明了说：“林先生想必也不愿总给人说是林家酒楼的二东家，苏铭虽是苏相的儿子，倒也不好叫他一辈子的‘苏公子’。”

林翊听得愣怔片刻，方才回过味来，立刻举手往额上一拍，连声自责：“是我疏忽了，难怪苏公……苏大人这般……惭愧惭愧，这样简单的道理我怎么也想不到？多谢公子提醒！”

他一直是随了时婆子他们的习惯而唤覃御为“公子”，不过此时这声“公子”倒也没喊错。覃御今晚依旧作男子打扮，身上一领玄色深衣，衣襟袖口皆无琐碎装饰，只右肩绣一头灰羽鹰隼展翅而下，暗金色双目中凶猛与专注并存，好似真的要冲破衣面，扑向左边衣摆上那只落跑的白兔一般，而那白兔正四足腾空亡命奔走，却还不忘回头向上张望，红眼睛里有着明显的惊慌。覃御生得白，穿玄色愈发显得面如冠玉目若点漆，这幅图绣工与构图又妙，配上她修长身量，更衬出十二分的矜贵风流，便是林翊知晓她女子身份，也禁不住赞了一句：“林某虽无缘得见苏相年轻时的风采，但能识得公子，亦无憾矣！”

又提这个。覃御略侧了侧脑袋，淡淡道：“先生还是快去追上苏铭吧，或许格格也需要您帮忙呢。”

林翊闻言答应一声，抬脚向前走了几步，再回头时，却已只见一干无关人等来来回回，再寻不着覃御的影子了。

3、

覃御倒不是有意躲着谁，实在是林翊刚走，她便远远瞧见个熟悉的人影，吃惊之余还当自己看错了，正欲细瞧时，不防就给人截了道。

截道就截道，她也没想着反抗，只是还未来得及弄明白是给带到了哪里，更没来得及开口抱怨，便直接被堵上嘴巴狠狠亲了一通。

对方的动作刚开始显然有些生涩，弄得她有点疼，但很快他就熟练起来，很有耐心地在她嘴唇上或轻或重地碾磨，并轮流将她的上唇和下唇含在口中当作点心一样轻柔吸吮，吮得她手足无措面如火烧，正耐受不住要反抗时，又忽觉下颌微紧，牙齿不由启开一线，随即便觉舌尖被什么温软的东西一触，那又痒又烫的触感烧得她整个人猛然一缩，下意识紧紧合上牙齿，再不敢轻易张开了。

随着她的后撤，唇上的封锁也随即消失，她迷迷糊糊中听见耳边浅笑，顿时羞恼不已，抬脚狠狠踩了下去。

她确实踩得很准，然而报复来得也很快：那人将她往墙上压了一压，重又粘住她的嘴唇不放，这一回便不那么温柔，直将她吻得大脑空白浑身脱力几乎要求饶，他才恋恋不舍地收起攻势，但仍将她的脑袋搂在颈间，心满意足地喘着气轻声笑：“你缠了什么，比我的腰还粗些。”

这句话和着淡淡的青竹香混入覃御的耳朵与鼻腔，她脸上的温度还没从方才的“侵犯”中降下来，便又烫起来了，恨得咬牙低斥：“要你管！”

“怎么不该我管？”这句愈发戏谑的话惹得覃御奋力挣扎，那人忙用右手托住她的后脑，贴在她耳边叹了一声：“别动了，叫我抱一抱可好？我很想你。”

这声音带有明显的沙哑与疲惫，覃御犹豫犹豫，十指还是渐渐放松，终于被平平挤在两人胸口之间，若有若无地作着最后的屏障。

待心跳平息之后，覃御忽然意识到街上的喧闹声近得好似就在耳边，不由诧异，忙转眼去瞧，这才发现一扇大开的窗户居然就在手边，顿时气得要死，狠狠往眼前那人腰里拧了一把：“沈慕，你无赖！”

沈慕轻嘶一口气，忙向后撤开两三寸远，却不出声反驳，只将收在她腰间的左手移到她右颊上，右手也轻轻扶住她的左腮，便就此停下所有动作，低下头一眼不眨地将她看了许久。

覃御的怒气在看到他的眼睛时便消散殆尽了。

或许是被外头灯火映射的缘故，他的眸子很亮，亮得好似启明星一般，神情也很专注——不止专注，还异常清贵异常沉稳异常干净，很叫人心安。她回忆起来觉得他好像每次看她时都很专注，又想着这样的干净应是作不了伪，心下方一寸一寸柔和起来，还有点后悔自己方才太凶，竟鬼使神差地嗔了一句：“你……不许再这样吓我。”

她说完便紧紧咬住嘴唇暗骂自己做作，沈慕却如闻天籁，不失时机地再次吻上她的唇，嗓子里嗯一声：“再不会了。”离开时又加一句：“再不敢了……”

这一次不必覃御挣扎，他也没有别的动作，只是用手臂将她环紧，一下一下抚着她的背。覃御知道不该和他有这样亲密的举止，可也隐隐的不太想推开他，心下纠结甚难，索性强迫自己去想别的事，开口问道：“我方才好像看见大公子了，你们是一起来的么？”

沈慕知道她一直惦记着杨熙的“救命之恩”，所以闻言虽有微微的酸意，却也不甚在乎，只安安静静地解释说：“不，他是和秦云他们一起来的。”

“秦云？”

“祖母打发他和苏仪来祭祖。”沈慕随口解释一句，又说回了杨熙，“有件事或许先生没有告诉你，大哥他……往后就是象郡的郡侯了。”

郡侯？覃御乍听之下便觉出了异样，立刻提出质疑：“大公子来这里做郡侯，出嫁随夫，温毓想必也是要来的，帝君不是很疼她么，怎么舍得她离开？”

对于她的问题，沈慕既诧异又不意外，只是一笑，语气略带些惋惜：“果然你不知道。其实大哥那门亲事……没有结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