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云大惊,刚要开口,却觉舌头僵直,身体沉重,竟连抬一抬头的力气也没有了,只能直挺挺站在那里旁观,唯有眼珠可以转动。
白络瑜接下来的话很不客气:“你莫非以为,如今的帝君姓秦,这半壁江山眼看就都是秦云的了,所以对我如此慢待?”
秦云心中说不出的煎熬惊恐,宫离却只是变了变脸色,便道:“我知道你是个相爷,可是我又没有惹着你,你没道理冲我发什么脾气!”
覃御心道你也知道这是个相爷,见面莫说行礼了,连句客气话也不会说,这得是多不谙世事啊!再者白络瑜冲你发什么脾气了?倒是你一直在呛声吧!而且明明是你撞了我,你却不记得了,难不成你还有理了?这么一想,她无意再和这姑娘纠缠,便拉了拉白络瑜的袖子说:“外头冷,别尽站着了,快走吧。”
白络瑜回头看了看她,她摇摇头,又拉了他一下,他略一思量,也就转身走了。
宫离眼睁睁看着他们走远,这才偷眼瞅了瞅秦云,嘟哝说:“谁稀罕你来寻我!”
秦云不答,也没看她。
以往宫离每次发脾气,秦云不管心情如何,都会第一时间来哄她,今日他却一反常态地隔了许久才找过来,宫离心里原本就窝着火儿,此刻见他对自己不理不睬,怒气不由又窜高了,遂不管不顾地脱下斗篷扔向秦云,叫道:“我知道你嫌我,那又何苦来惺惺作态!”
斗篷砸在秦云身上并滑落在地上,秦云自始至终不动不言,宫离又恼又伤心,终是掩面大哭,一径顺着游廊跑了。
等到秦云的小厮找到他时,他已经在寒风中瑟瑟抖了整一个时辰,他的小厮见他口不能言身不能动,慌得魂不附体,忙叫九楼的人帮忙把他抬了回去,阖家闹了一晚加半天,直折腾到第二日午后,都没有人能想出办法来解决秦云身上的麻痹。淳于氏急火攻心,听说昨夜之事后便怀疑是宫离对秦云下蛊,立刻叫人闯入九楼搜了宫离的住处,并将那姑娘弄到了府里严加逼问,可怜宫离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就挨了一顿打骂,羞愤得几欲寻死。幸而秦云到晚间自己缓过来了,淳于氏放心之余,坚决不许他再与宫离有任何瓜葛,秦云沉默片刻,只轻声说了句:“但凭母亲裁夺。”
5、
覃御之所以跟着白络瑜去九楼是因为他说那里的花房有株黑色的昙花要开,她的心情并没有被宫离的插曲影响,只是看过花后已经太晚,她困得连怎么回的家也不知道,第二日清早一睁眼,才发现白络瑜居然睡在身边。
他只脱了一层外衫,几乎是和衣卧在床沿,因离得近,长眉长睫细腻的肌肤都触目可及,那张脸上几乎找不出半点瑕疵。覃御看了一会儿,觉得很不解:她一直觉得这人胜在举手投足之间的意态,相貌却不算多出彩,尹慈却说他的脸本就生得完美,究竟谁才是对的呢?
思索了一会儿不得其解,覃御只好起身先去练剑。
吃过早饭,覃御跑到花房去给黎耘帮忙。黎耘费了许多心血培的几株玫瑰开了花,剪下来让覃御回去插瓶,她正在修剪枝叶和花刺,沈慕忽然找了来。覃御并不知女帝打他那事,见了他还是如常招呼,问他肋骨好得怎样了,沈慕脑子里转了个弯便猜到她不知情,便顺口说了两句,又拿过剪刀替她剪了两枝花,抱着瓶子和她一起回房。刚出花房,他的手耷拉下来,顺势将覃御的手握住了,覃御抬眼看看他,他抿着嘴唇,两眼直视前方,愣是不看她,她挣了挣没挣开,只好说:“别这样。”
沈慕停下步子,低声问:“先生这样待你时,你怎么说?”
覃御有点哭笑不得:“你和他可不好比。他和伯娘一般是我的家人,我是不管外头怎么看的。”
“你和我也不必管别人怎么看。”沈慕转过头,两个眼睛盯紧了她。
年轻人生得虽不及白络瑜那么细腻,然那张英气和精致混合的脸却比白络瑜更引人注目,即便覃御很清楚他此刻的表现有些不太成熟,却也莫名被那鲁莽却很真切的眼神吸引住了,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道:“我是他养大的,和你怎么说呢?”
“我们也可以成为家人。”沈慕面不改色,拉着她继续往前走。
覃御微微睁大眼睛,一时竟想不出任何话来回他。走了几步,她方回过神,叹了一声说:“你并不了解我,我不适合嫁人,也没想过要嫁人。”
“你也不了解我。”沈慕声音很轻,“我很清楚自己要什么,也清楚你……”
他说到这里戛然而止,覃御抬起头,看见白络瑜正迎面过来。那人的脸色有点沉,走近来从沈慕那里接过花瓶,冷冷道:“六部大堂门口几十个人跪着,司南局险些给人翻了个底朝天,你倒有闲情来逛逛?”
覃御有点吃惊,忙问沈慕:“司南局进了贼?”
沈慕咬着牙没吭声,只对白络瑜躬身拜了一拜,一言不发地走了。覃御对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蹙眉道:“他还年轻,你对他是不是有些苛刻了?”
“年轻?”白络瑜的语气延续了方才的冷淡,“我已经教了他十年。”
覃御沉默。
白络瑜总算意识到什么,表情立刻温柔下来,握着她的手说:“我是在说他,不是你。”顿了顿,又加一句:“我早已说过会放手,他必须学会如何接手。”
覃御点点头,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插进口袋,径自往前走了。
白络瑜起先感觉很钝,待她走出七步之外,他方才如梦初醒般赶了上去,几次张口,终于问了出来:“阿御,你……”
他不是个吞吞吐吐的人,覃御颇为好奇,便扫了他一眼,问:“怎么了?”
小姑娘的五官和神情总是很舒展,往往能使人忍不住看了又看,怎么也看不厌,白络瑜从未像现在这样爱她,也从未像现在这样害怕。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