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仪一下子懵了，原本灵动的眼珠呆愣愣的，小模样颇为可爱，偏女帝有些恶趣味，故意问：“苏丫头，你回去打算怎么把苏钦的亲事告诉你母亲？”

苏仪勉强回过神，啊了一声，干巴巴地说：“这……是您保的媒，自然有内务府与礼部的人去家里送信儿，我……我……”

女帝素知她活泼，此时难得看她扭捏，大笑道：“不仅是内务府，我叫傅正亲自去你家里提亲，不知你意下如何？”

苏仪终于听懂了，脸上腾地红成一片，拼命低着头不吭声，怀安公主笑着将她拉在怀里，一叠声叫女官去拟旨，屋里的女孩儿们这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忙按下各自心思，纷纷上前同苏仪道贺。至于对尹慈，不知有意无意，众人多半儿只是对她笑笑，只有温毓小声说了句恭喜。

闹了一会儿，侍书们适时提醒了一声，众人方各自回座坐好，听女帝吩咐说：“你们现下便去给我拟旨，阿云和苏仪的婚事一应由礼部主持，万不可叫苏仪受了委屈。苏仪成亲后享从一品诰封，他日若诞下子嗣便晋为一品，与淳于氏比肩。”顿了顿，又道：“再加一句，往后秦家若是做了对不住苏仪的事，便是与我过不去，叫他们给我仔细！”

女侍书躬身应了，很快将旨意拟好，女帝粗粗看过，忽一抬眼见苏仪眉间紧蹙，忍不住问：“怎么？你不乐意？”

苏仪忙站了起来，目光先往秦伽罗那边扫一扫，方摇头嗫嚅道：“没……没有。”

“没有就好！”女帝似乎没瞧见她的“小动作”，哼道：“你这丫头可别不识好歹，不然我去找你老子算账！”说着将圣旨交给傅正，想了想又叫人去御针纺把东方曼叫过来。

不多时，东方曼与内廷的人几乎同时到达，众人面上均是一派喜气洋洋，恭喜了女帝又恭喜两位小姑娘，等这股热闹劲儿过了，女帝方指着东方曼说：“你和他们一道将德阳送回白家去，尹家人上京之前，与苏家的一应交接由你出面，务必要给我办得漂亮！”

东方曼刚要应下，忽有一个声音突兀地盖过了她的话头。

“慢着！”

怀安公主坐在那里慢慢吹着茶，淡淡道：“这门亲事既是由您牵头，您不拘择哪位德高望重的夫人来筹办，谁还敢推脱不成？没的叫苏家看轻了德阳。”

这话显然是说给东方曼听的，东方曼却只一笑：“臣不敢妄自非议陛下的吩咐，不过是仗着阿慈这孩子我从小儿见她，做长辈的理当尽一尽心罢了。”

怀安倒是一愣，这才记起尹慈的母亲是东海蒋家的嫡小姐，而东方曼则是阿慈母亲的继婶母，两家是有亲戚关系的，难怪女帝会专门找这人。一念及此，她只觉胸口憋了一股气，缓了一缓方唤过尹慈，将衣襟上一只碧绿的玉蝉摘下来放在她掌心，笑道：“这还是我年轻时先帝给我的，现下便给了你做定亲贺礼吧。”

尹慈听说玉蝉来历后自然不敢要，推辞再三，无奈怀安十分坚持，她只得珍而重之地受了。女帝也唤傅正取过一对嵌了红蓝宝石的翡翠玉如意给苏仪与尹慈一人一枚，便要打发人出去。

温毓忙笑道：“祖母，我久不见沁儿，还想留她多住几日，您就允了我可好？”

女帝打量杨沁一眼，道：“这丫头安静，我看她不错，你想留便留就是。都走吧，你们闹得我头疼。——伽罗，你留下。”

秦伽罗早已想走，听见这话顿时傻了眼。

3、

眼看人都走完，秦伽罗坐又不敢坐，站着还不敢动，不多久就累得脚酸腿软，女帝又不理她，她心里委屈得什么似的，索性低着头抹眼泪。

女帝由她哭了一会儿，方丢下笔，不耐烦地说：“行了，我问你，你母亲为什么要禁你的足？”

秦伽罗抽抽搭搭地说：“因为覃……因为我不识时务。”

女帝颇为诧异，看着她似笑非笑道：“这话是你自己想出来的，还是谁告诉你的？”

“是我……我自己想出来的。”秦伽罗抽了抽鼻子，仍是低着头。

女帝挑挑眉，问：“往后苏仪要做你嫂嫂了，你高兴不高兴？”

秦伽罗抹了抹眼睛，嘟哝一声：“高……高兴。”

“你最好高兴！”女帝忽地提高了音量，盯着她说，“我把她弄到秦家去，就是要她教一教秦家人该怎么为人处世，别再闹得一个个鼠目寸光，连珍珠和鱼眼睛也分不出来，没的丢我的人！”

秦伽罗对女帝的害怕由来已久，见她疾言厉色，哪里还敢想别的，只管浑身一哆嗦，眼泪掉得更凶了，连连摇头：“我……我都听您的，再……再也不敢了……”

女帝给她哭得心烦，没好气地问：“别说不敢，你心里只怕正埋怨我怎么没有把你配给阿慕，是不是？”

这话戳到秦伽罗痛点，她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女帝这回却没发脾气，而是由着她哭完这一场，还叫席谆拧了帕子给她，等她哭声低些，方道：“你瞧瞧你，什么情绪都摆在脸上，阿慕却是一句话拐五六个弯儿，你们话都说不到一起怎么过日子？到时候以他的心思，在外头包上十个八个你摸都摸不着，你难不成想做个怨妇？我是你姑祖母，难道我害你不成？别听外人瞎吹什么成了亲有了孩子就会好，好什么？和你过一辈子的是你的夫君，可不是孩子！”

这话等于把秦伽罗最后一点希冀都断掉了，绝望之余，她忍不住又酸又痛地问：“那……那覃御和他说……说得上话吗？”

提起这个，女帝也有些头疼：“我不是夸那个丫头，要论心性，你还真不能和她比，她实打实是个蔫儿坏的，又和白络瑜学得冷面冷心，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摸到阿慕的脉了。”说完懒得再看眼前这哭哭啼啼的小姑娘，斥道：“回去告诉你母亲，我没那个心思要越俎代庖替她教训你，她若把你教得好好儿的，何用我在这里多嘴！你和她说，你若再出一个错儿，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秦伽罗领了这一番教导回去，直接把淳于氏因为秦云的婚事落定而带来的好心情扫了个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