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荣到家时偏赶上白络瑜不在,说是进宫去了,他便让人先去预备冰块儿和药油,从厨房叫过岳同来,让她给覃御先涂药并冷敷。
涂完药油,尹慈也回来了,沈慕见覃御脸色煞白煞白的,便道:“我捏捏看骨头有没有事,你忍一忍好不好?”
覃御很纳闷他怎么跟着来了,但也没反对。沈慕抬起她的手臂活动了活动,从下往上一点一点捏过去,确定没有骨裂骨折,方才稍稍放心,低声道:“从前没受过这种罪,先生回来要骂人了。”
正说着白络瑜,那人就进来了,果然张口就骂:“一个突荣加上一个罗刹还看不好你,要他们有什么用!”
听见他提突荣,覃御才想起自打回来就没见过那人,问尹慈时,白络瑜没好气地说:“他走了,往后不准他来!”说完又撵了沈慕出去,解开覃御的衣裳看了看,见她肩膀肿得像馒头一样,他心疼得眉毛都展不开,闷闷地给她穿好衣服,那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害得覃御都想反过来安慰他。幸而不等她开口,他自己叹了口气,在她额上亲了亲,道:“一会儿叫她们把饭摆在这里,我陪你用。先歇着,我去和阿慕说两句话。”
出了门,沈慕正毕恭毕敬地等在廊上,白络瑜直接问:“邹一方呢?”
沈慕低着头说:“他没出现。”
“今日不出现,往后只怕就不会出现了。叶翩翩和那个孩子你自个儿处置就是。”
“是。”
白络瑜默了默,方道:“留下来吃饭吧,晚上子抗会过来。”
沈慕看他走远,方转身进屋,覃御见他回来先诧异了一下,跟着就问:“你那名字取好了么?”
她说的是猞猁,沈慕摇摇头,在一旁的榻上坐了。覃御看他坐下时眉尖微蹙,便问:“还疼得很吗?”
“你倒问我。”沈慕一笑,摇头道:“我没什么。——能帮我个忙吗?”
“什么?”
“开了春我想把家里重新布置布置,家里人少屋子多,我嫌气闷,你帮我想想怎么弄吧。”
覃御不解:“你交给内务府不就好了吗?”
“我不愿意让别人碰我的家。”沈慕说这话时神色很别扭。
覃御心想我难道不是“别人”?只得说:“家宅园林布局的学问很大,我只有半瓶水不到,不能替你乱作决定。”
沈慕闭上眼睛默了一会儿,道:“这些都是末节,你要不放心,我可以叫人把格局先划出来。你也知道,我如今管的是司南局,这是得罪人的差事,我不能信任何人,也不愿意在别人身上浪费时间——我也没有那么多精力。”他声音不大,轻轻缓缓的,听上去叫人心里也柔软起来。“你家里好歹还有阿慈和先生,我家里却只有我一个人,我想……至少把它收拾得像个家的样子也好。”
这话说得真切又可怜,尹慈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不停去看覃御,覃御无奈,只好说:“你不嫌弃我就好。”
沈慕睁眼看着她说:“那就说定了。”
覃御嗯一声,又提醒他:“快些把名字定下来吧,再养它就大了。”
沈慕心里高兴,随口道:“我看它毛茸茸的一团,不如叫毛毛好了。”
覃御瞪了他一会儿,十分不满:“这就是你想了这么多天想出来的?!”
“小名儿糙了才好养活。”沈慕完全没觉得不好意思,反而很理直气壮,“阿慈你说呢?”
尹慈暗道这关我什么事,恰好白络瑜进来,问是在说什么,知道缘故之后便往覃御耳朵上捏,哼道:“你还为难?它刚来第一天,我就知道你想叫它‘小白’!”
尹慈噗嗤笑出声,覃御一脸讪讪,小声说他太多心,沈慕则紧紧抿着嘴角望向窗外,心想什么时候自己家里也能有这样和乐温暖的氛围?
3、
几个人围坐在一起吃过饭,白络瑜让沈慕先去书房,自己留下和尹慈说:“阿慈,一会儿子抗过来,你同他一道去司南局如何?”
“司南局?”尹慈很惊讶,“怎么会用到我?”
白络瑜笑笑,又说起了不相干的话:“还没和你们说,方才帝君找我进宫去,居然说起了……说是她做了个梦,梦里见到一个身穿黑衣,长发垂至腰间的苍白女子,那女子说南山上的一树病梅今年开花了,恐不是祥兆。”
尹慈愣了。覃御也愣:“陛下梦见阿净了?”
白络瑜握着她的手在掌心揉,道:“说到这一树病梅,已经叫人去看了,我想八九不离十,上官净说开了就是开了吧。她还说……今年的马会正好在病梅开花期间,最好别办,所以帝君找我问一问,这马会究竟是办还是不办。说着说着话就说散了,不然你回来的时候我就该在家了。”
覃御有点儿懵:“托梦这种事帝君也找你?她应该去找北斗局的星官啊!”
“你以为她是只信鬼神的人吗?关于马会,她心里有别的念头,所以才找我。”白络瑜嘁了一声,又道:“这也没什么,我是因为这个想起来,阿慈不是有上官净给的符文吗?刚刚司南局的人来说,新捉来的有个人犯好像会些道法,没办法给他上刑。拿不到他的口供,董家的事多少有些掣肘,所以我想让阿慈去……”
“不成!”覃御没等他说完就拒绝了。“阿净给的符文是在古墓里用的,只能防身而已。先生也太胡闹了。”
尹慈也很惶惑:“先生,我真的不懂得怎么破道法啊!”
白络瑜却还不死心,劝道:“不管怎么说,先去试试不成吗?阿慈什么也不用做,就在子抗后头站着就是。你放心,子抗不会叫你出事,你只要别自己吓自己就行了。”
看他那么诚恳那么央及,尹慈搓了搓手,只能哭丧着脸点了点头,覃御一边同情她,一边庆幸没叫上官净给自己画什么符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