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杀了人?杀了什么人?我好好交了路费过路,杀人做什么?”
临危不惧是一门很大的学问,覃御如今面对上千号儿面相凶狠的土匪,自问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临危不惧——莫说不惧,她简直连声调都变了。
对面那人则狞笑一声,咬牙说:“交了路费?还真会睁眼说空话,若真交了路费,你车上的红皮核桃呢?!”
红皮核桃是翻云山过路的凭证,在山**上几个大钱,那边的杜伯娘就会在车上栓两个,以示放行。为免人将过往的核桃拿来充数,这核桃上每天会有不同记号。不过实则这一措施也不必有,因为周遭的人谁也不愿因这点小钱而得罪匪窝。
覃御茫然片刻,忽然反应过来他指的似乎是自己身后那辆陌生的车子,忙道:“这不是我的车,我自然不知它怎么没有红皮核桃。”说着她稍作判断,又道:“还要问阁下,我的车在山里丢了,不知阁下将如何赔偿?”
“呸!恶人先告状!”没等那人回答,有个离得近的山匪忽然狠狠砸了一块儿石头过来。
覃御一边躲开,一边忍不住叫道:“都说翻云山严烙处事公正,怎么你们这样不讲理?”
1、
严烙是翻云山的匪首,听说因为早年犯下过灭门案才逃窜过来。这些年翻云山的山匪都是他来管,管得挺有章法,甚至还和外头做生意赚了不少钱,这条路就是他们自己出钱修的。修路费时费力费钱,偏他硬是花七八年的工夫一点一点弄好了,给周遭市镇带来不少便利。覃御也是听白络瑜称赞过他两句,今儿才肯听了尹慈的话取道此处,如今可真是悔也没处悔去。
听她提起严烙的名字,对面那中年人脸色更差:“你既说到公正二字,那更好了。既有人证物证,我现下就要为伯娘讨个公道!”说着,他朝山匪喊道:“大伙儿说,对这种滥杀无辜的人,该不该处以石刑?”
“该!”立刻有人附和一声,山匪随即齐刷刷高呼:“石刑!石刑!石刑!”
数百上千人整齐划一的吼声震耳欲聋,覃御脸都白了,偏尹慈又一脸懵懂地问她:“阿御,什么是石刑?”她抽抽嘴角,声音有点儿抖:“就是每个人拿一块儿石头朝咱们砸,砸死砸不死都算天命!”
2、
若论单打独斗,覃御并不怕对面那人,无奈对方人多,她心知只有智取,便飞快往人群里扫了一眼。——她原是要找个好下手的目标,谁知忽然发现了一点异常。
山匪穿着多半破旧,但人群中有一人却身着整洁的青衫、骑着骏健的大马,身影颇为显眼。更奇怪的是,这大热的天,他脸上却还遮着面巾。覃御忍不住对他多瞧了两眼,那人像是也注意到了,目光飞快掠过她的脸,旋即掉头挤出人群,不知往哪里去了。
覃御只觉他末后留下来的眼神极其冷漠而怪异,看得人浑身不舒服,便庆幸他走掉了,小声嘀咕一句:“原来是铁骑啊……”
四周人声嘈杂,尹慈也没听见她说什么,只抱着她的胳膊哭得凄惨:“阿御,这么多人,就是一人一块儿小石子儿也能把咱们砸死了啊……”
覃御无奈,轻推那丫头一把,丢下一句“躲到石头底下去,防着冷箭”便窜了出去。尹慈这回反应很快,刚躲利索,覃御已攥着个瘦得像锄头一样、鼻子底下挂着两溜鼻涕、打着赤膊的男孩儿回来了。
若搁在平时,或许尹慈会振臂一呼为覃御叫好,但此时山匪比她反应更快,一阵骚动过后,立刻有人一边喊一边冲了过来。
“别动!”覃御抽出一柄匕首抵在那男孩儿颈里,叫道:“谁敢过来,我就对他不客气了!”
男孩儿虽不能动弹,却拼命哑着嗓子大哭大叫,而冲在最前头的那几个人闻声更加奋勇,一副根本不顾忌覃御的架势。
覃御才不信他们听不懂话——她说的是平南话!可是面对这帮不按常理出牌的山匪,她自然讲不起道理,只得将手里的少年丢给尹慈,朝那些人迎面冲了过去。举着锄头的那汉子或许没料到她竟会主动迎敌,一时错愕,胸口已挨了一脚,顿时重重向后跌在了地上;他旁边那人刚一转头,后颈传来又钝又重的痛感,立刻向前扑倒,将门牙也摔脱了;第三个人被同伴的惨叫声吓了一吓,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半步,右肩便传来一阵剧痛,身不由己地往后撞在第四个人身上,对方站立不住,一跤跌向旁边的石头,碰得头昏眼花晃晃悠悠栽倒,倒省了覃御的事。她弯腰将第三个人手里的大刀拿来比在他脖子里,这才朝对面的人冷冷道:“你们谁想害死自己兄弟的,就只管过来,过来一个我杀一个,杀两个我就赚了!”
都说坏的怕狠的,狠的怕不要命的,这话果然有理。方才还鼓噪不已的山匪,此时变得十分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