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多少时间,才能看清一个人?
……
这座城市的夏天热得让人无法忍受,也长得让人无法忍受。本该属于春天和秋天的时间都被冬天和夏天瓜分了,春秋两季不过短短两周左右。此时已是九月末的初秋,天气却依旧炎热,太阳毒辣得与夏天毫无二致。令人烦躁的高温迟迟不肯退去,就像一直不肯放手的冯斌王。
他不愿意跟吴优分手,可吴优却铁了心要离开。
他来找过苏缓歌好几次,说的无非就是吴优误会了他,他希望苏缓歌可以帮他好好解释。他自始至终都不觉得自己有错,是吴优小题大做,要求太高。
周五下午,《电机学》课堂上,梁老师出其不意要随堂考试。看着课堂上哀嚎不断的学生们,他笑眯眯地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套试卷,说随堂考要占平时成绩的30%,并且强调这样的临时抽考还有两次,各占平时成绩的30%。考试之前他不会提前通知,觉得什么时候有必要督促大家学习了,他就会拿出来让大家练习练习。
“大家不用太紧张,这门课期末成绩的算法,我第一节课的时候就跟大家讲清楚了。平时成绩只占期末总成绩的30%,这个练习又只占平时成绩的30%,算下来不过才9分。”梁老师笑眯眯地又强调,“才9分而已,小意思啊!我相信大家之前都学的很好。课代表呢?来,把试卷发了,我就不耽误时间了。”
“天这么热,大家挤在一起做什么?都坐开一些。”
老师让大家分开坐很明显是为了防止作弊,这让同学们更加绝望。有人大声说三个班人太多了,坐不下。还有人说要坐在一起才有安全感。
梁老师抬了抬眼镜,不为所动,说:“两百人的大教室,坐得下。不要再说话了,再说话耽误的是你们自己的时间。”
苏缓歌坐在最后一排,看着同学们沮丧地垂着头,听着他们小声的吐槽说老师太狠。“狠”其实真的谈不上,不过老师对学术的要求一直很严格。尽管对比她当时上这门课的时候,老师的教学方法变了一些,所谓因材施教,但是严厉的学术作风一直没变过。她一直笑着走神,直到老师坐到她身边她才反应过来,压低声音叫了声老师。
“最近怎么样?”老师的声音压得同样很低,怕影响同学们考试。“手全好了吧?”
“都好了。”苏缓歌低声说。老师那么忙,还记得她的手受伤的事情,让她觉得心里很暖。她虽然一直跟着老师上课,却一直没有时间闲聊,问道:“师母和您身体都还好吗?”
“自从你师母退了休,整天窝在家弄养生食疗。那些东西什么味儿都没有,还非逼着我吃,我都吃胖了。”
苏缓歌笑着低头没有接话。
“对了,上次在医院见到你男朋友,小伙子看起来不错,我之前还担心你的个人问题,现在好了。听说他在mg集团工作?”
苏缓歌点点头。
“前几天听院长提起来,说mg要给我们学院建实验大楼。倒是一所心系祖国教育科研事业的公司。”说完,老师抬起手看了看时间,又说,“我去趟实验室看看那帮猴崽子。一会儿下课,你把试卷收下。”
苏缓歌点点头。
同学们几乎是本能地感知到老师的离开,原本紧张的氛围瞬间轻松不少,不一会儿就开始有人窃窃私语,苏缓歌觉得自己必须出声提醒他们:她还在教室。
“试卷不难,大家自己做自己的。”苏缓歌轻声说。
于是,教室又安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又有人耐不住,开始低声说话,问答案。苏缓歌只能再次提醒。
好不容易熬完两节课,下课铃响时竟然没有一个人主动交卷,苏缓歌走到讲台上,让大家交卷。大教室一片混乱,大家趁机对答案的对答案,抄题的抄题。有的人着急,课代表已经把试卷抽走了,还要拽着试卷再写一写。她只能笑着说:“大家放轻松,老师的目的不是为了考倒大家。他是希望用这样的方式来督促大家及时复习掌握之前学习的知识,以免等到期末大考的时候,大家要复习的内容太多,手忙脚乱。何况这门课的挂科率一直都很高,老师是希望等到期末的时候大家都能顺利通过考试。”
“好了,三个课代表,把自己班的试卷都收起来。”
从大教室出门右拐下楼之后便是那条纵贯三分之二个校园的藤萝走廊,浓密的叶子并没有因为初秋的到来变黄,可依旧抵挡不了热浪。苏缓歌抱着试卷和上堂课的作业大步向前,偶尔有学生问好,她都微笑回应。实在有些热,她觉得抱着试卷的手变得有些粘稠,只想赶快回办公室吹点冷风。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果然觉得很冷,连脸上的表情也冷了下来。她又看到了冯斌王。
“下课啦。”
冯斌王像熟人一样跟苏缓歌打招呼,可苏缓歌只看了他一眼,并不想跟他多说。周五下午办公室里没什么人,另外一位刚下课的老师放了东西之后,也笑着跟苏缓歌说了再见。偌大的青年教师办公室里就只剩苏缓歌和冯斌王了,她也立刻把试卷和作业本装进包里,准备离开。
冯斌王却叫住了她:“苏缓歌,我有事跟你说。”
苏缓歌问他有什么事,“如果是想让我帮你把吴优约出来,我还是那句话,我做不到。”吴优为了躲冯斌王,最近正准备卖房子。她说她宁肯去租房子,也不愿意每天看见冯斌王堵在门口。
“不是,不是。”冯斌王说,“我搬回学校住的这段时间,很不习惯。学校食堂有多难吃,你是知道的。而且住宿条件也不好,洗衣服这类的事情都要我亲力亲为,我才知道之前她为我付出了许多。”
“所以,我在想,她铁了心要跟我分开,可能的确是因为我对她不够重视,也没有尊重她的劳动成果。”冯斌王继续说,“我想让你帮我转达,我已经好好地反省过了。要是她愿意回来,我一定会好好对她的。另外,我听说,我听说她打算把那套房子卖了,我觉得不太合适。当年她买那房子的时候,房价还没涨上去,买得便宜。现在,就算是卖了,她也不可能用同样的价钱再买一套回来。你得劝劝她。”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冯斌王这几句话,苏缓歌听起来觉得不痛不痒。他并不是有多爱吴优,只是不习惯吴优带给他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舒适生活突然没了,他不适应而已。这些事情,保姆就能做到,不一定非得要吴优。何况从他的语气里,也并没有感觉到他真心悔过。这样就想劝吴优回头,可能很难。而且,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苏缓歌问:“你和你那位师妹的关系,处理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