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陆毓得意,“马耐力不比人,消耗又大。三马骑固然厉害,可那消耗更不得了,没豆料精粮,乃至鸡蛋,马匹根本撑不住。人好生训练,行军不逊战马。”陆毓耗费了大量精力和物资,用了一年多时间,将边镇步兵训练起来。
“步兵追击骑兵,臣以前从未想过还可以这样打。到底也是陛下这两年集中大量军资。食物充足,身体健康,每日训练,这些士兵才能长途跋涉追击。先是大迂回时,双方骑兵冲杀,可咱们步兵一样机动出击,速度不慢,处处制约鞑靼骑兵。而鞑靼败退时,几乎全被步兵追上歼灭。步兵可以只携带少量物资,长途追击数百上千里,而保持战斗力。骑兵,短途最强。长途么,马无精饲料,一天大半时间都在吃草。不花这么多时间进食,马匹又掉膘生病无精打采很快废掉。”时间拉长,骑兵被大辉步兵追得直哭。
军队还在草原游弋,皇帝当然不可能再远征。陆毓在边镇附近扫荡几次,便坐镇蓟州指挥。而今也差不多该回京了。
“前面是燕涛部署?”陆毓轻骑快马,“那人是谁?”
燕涛也正在巡查自己的营地,接到父亲来信,自然心急如焚。家中若不是大事,父亲如何会遣人急送书信。拆开便在夕阳下念起来。听得陆毓一声叫唤,躬身就拜,背上却开始出汗。
“燕涛,何故悲伤?”
燕涛不敢隐瞒:“臣,小妹去世了。”
“你妹妹……”燕珊?陆毓微微有些失神,怎么会呢。
燕宁妃,上辈子,临时拎进来的妃子之一。原是为了子嗣,结果第二日,燕候才来哭诉。燕候说燕珊绝脉,可家里还有几个堂妹表妹,不好外说——也是。燕候说他和儿子都在营中,家里人吓坏了,不知该怎么做,不是有意欺君——好吧。请陛下退回燕珊,她不能生育皇子——没进宫也罢了,进了再退回去,要逼死姑娘么。人家一家子都在营里效力,自己也不差养一个女人。燕候,或者也耍了一点小小心机,给不能生育的女儿找了最好的位置,但说真的,这一家子,还是忠诚,大体不亏的。
陆毓有点难过,毕竟是跟过自己的女人。就算是烦不胜烦的苏文苑,这辈子也没做什么故意修理打整她的事,甚至留了情面。当年,燕珊,燕宁妃,温柔可亲,调和宫中,很是帮了些忙。自己倒是从未后悔过留下她……虽然她不太吸引人,可是也是让人放松的,可让人尊重的。她模仿苏文苑,模仿穆云舒,无非都是为了吸引自己注意,却也没敌对谁。上辈子,自己都死了,燕珊还好好活着……
陆毓翻身下马,“燕……”陆毓回过神来,燕珊死了,值得燕候特意派人来通知战场上的儿子?燕涛还有些害怕模样。心头转了两转,不觉有些气恼。
“信拿给我。”
燕涛汗水流下额头,又不敢不给。
“……父一时糊涂,料想我儿素来温顺,绝不至于胁迫皇家。便是倾诉恳求,也不过心意。与娘娘倾诉后当夜便痛哭投缳。却不知如何被逼。只当娘娘见珊姐儿思慕陛下,便……呵呵,燕候可真会揣摩啊,自家女儿千好万好,我的皇后便是恶毒?”陆毓抖抖信纸,气恼万分,“你家到真是惕惕然侍君啊。
“……燕珍害死珊姐儿,又惧父迁怒她爹娘弟妹,索性推与皇后。幸而娘娘宽宏,体谅我老年丧女失心糊涂,倒送来丧仪。亦不计较珊姐儿冒犯,令好生安葬。你兄弟几人,好生做事,谦辞功劳,以赎父母之罪。”
燕候伤痛女儿之死,又深知燕珊个性,绝不会逼迫激怒皇后。又听闻燕珊回家如何痛哭,如何心如死灰又害怕,调开侍女自杀——连得知绝脉都没自杀的世家女儿,岂会一点儿韧性都没有。那么唯一的可能性就是穆云舒知道燕珊爱慕陆毓,逼死燕珊。还未大婚就如此毒手,无论于公于私,一腔激愤的燕候都不容穆云舒登上后位。然而,在大长公主府,稍稍清醒就觉得有些不对的燕候,被穆云舒几句话驳斥回家,再加上燕珍认账。燕候明白自己做了什么事——女儿上吊已是胁迫皇后。死了,自家又登门威胁皇后。陆毓个性和他爷爷差不多,太宗对冒犯的人怎么处置,燕候焦虑得连伤心都冲淡几分了。
陆毓又气又心疼:“终究是我威仪不足,上门质疑威逼皇后,若是太宗在,燕候焉敢如此?”
燕涛心头百般计量,却一句话也不敢说。妹妹上门恳求入宫,已是对尚未大婚的皇后冒犯,尚不严重。自杀却是威逼,已经逾越。父母质问皇后,那根本就是……如果是太宗,燕家一门大概到此结束了。
“也就皇后心善。她岂不知,燕家此举,稍有不慎便足以将她陷入深渊,却还是体谅燕氏。燕候年岁已高,你兄弟回京后,自己代父负荆请罪罢。”陆毓上马冷冷道,调转马头,驰骋而去。
燕涛松了口气,挨打挨骂倒不怕,只要皇帝不记恨便好。捡起信纸,心头百般滋味。“珍姐儿……”燕珍对燕珊的爱惜,这么多年,也看在眼里。燕珊对燕珍,也是依恋友善……虽是痛惜,却又恨不起来,长叹一声,“赶紧告诉二弟三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