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绣绫哭倒在地:“一时想不开,又怕事,居然,应了外人。想起苏家,我就没脸见你。一妒,二怒,三打诳语。每日想起,惭愧无极,只恨不能打自己两巴掌。”
“还让家宅不宁,父母操心,累及兄长。我一身罪孽。而今既有神人点化,好妹妹,你帮我劝劝,让我去吧。我修行几年,也可自己心安。”穆绣绫说得十分真诚。
穆云舒柔声安慰:“姐姐说什么呢。哪家兄弟姐妹没点碰碰磕磕?便是牙齿舌头也还有打架的时候。爹也教训过我,咱们是血亲,打断骨头连着筋呢。总是我不够柔顺,才有此祸。我这便回去求陛下,宝法寺的慈生大师也罢,武当山的常寂真人也罢,便是跪着去求我也去求来,定要为姐姐化解才罢。”
闵夫人宽慰道:“云姐儿说得很是。有当世佛道两位高人在,还有什么化解不得的。绣姐儿莫急着,这不是闹着玩的呀。十多岁的姑娘了。”
穆绣绫狠狠捏了大腿一下,泪水又滚滚而下:“娘,那,姥爷的嘱托呢?”
闵夫人又哭起来,她对父亲自然是敬爱敬重的。
穆云舒握住穆绣绫的手,真诚道:“姥爷也是心疼姐姐,若是有更好得路,还非得姐姐出家不成?娘说得很是,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还是等我先去找慈生大师——他就在京城,又不远。”
姐妹俩你来我往。一个非要出家,一个不许。穆云舒也伤心道:“姐姐这么执意出家,想来是怪我了。原是我惹出来的祸端,罪孽也该我去消,不若我出家去罢。”
“哪里是妹妹的祸呢,分明是我不好……”
“是我惹的苏二娘……”
“是我先对妹妹狭隘……”
一时间,认错,出家倒成了热门行业。只是穆云舒谁敢让她出家啊,便是穆绣绫出家,对穆家,穆云舒,也有影响。穆宗咳嗽两声:“罢了,先让云姐儿去找人算算,能化解,还是化解的好。”
穆绣绫着急的抬起头来,又低下去:“便是灾难有人化解,女儿心中愧疚自责,却无人能替。”
穆云舒亦抬头,看着穆宗欣慰的脸,突然就,觉得——沮丧起来。从穆绣绫承认自己妒忌、发怒,诬陷,她就知道,这个姐姐一定有极大的图谋。连在父母面前楚楚可怜的洁白模样都可以不要了。连自己婚事,前途,都可以赌上了。爹却不知道。
自己努力阻止她,把过错揽过来,把灾难化解掉。她也知道自己是阻拦她,强调姥爷,强调出家修心。爹却看不出来。
穆云舒看着穆绣绫,我知道你在说谎。可笑的是,你也知道我在演戏。更可笑的是,我还知道你知道我在演戏……
穆云舒看着穆绣绫——突然就明白为何自己能摸到她的心思了。因为太像。两人的容貌,有八分像,两人的表情,有七分像。两人的思维方式,也有五分相像,连心性,底子上也有几分类似。
对面而立,有种照镜子的感觉。不是那种双胞胎的容貌相像,而是另一种,更深沉的。
穆云舒突然就心软了。因为是血脉至亲,因为是血脉至亲中最类似的一对,所以才会连棱角都一般对应。
“姐姐。”穆云舒真心真意的叫道,“姐姐,别这样。”
穆云舒哀求道:“你告诉我,你要什么。大师真人,我去请。这几月宴请少,可过几日便是许家元娘及笄,我们一起去好吗?”
“白家,我们也一起去,好吗?”
屋子里静下来。
穆绣绫背上渐渐浸出汗来。
呼吸在耳中作响,谁也不说话。
似乎过了天荒地久那么长。
穆绣绫才轻轻笑道:“妹妹,我心意已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