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云舒再怎么也只得十二岁,又是自幼无人拘束,性子野,听得此言,脸上笑容便遮不住了。快活的站起来:“邹嬷嬷宽坐,我去玩一会儿。“婷婷袅袅的走到院子门口,便加速跑出去了,嘴里叫着:“嘉禾,嘉禾,去叫月儿他们,我们破冰钓鱼去.。”
奶娘孙嬷嬷原是在旁边站着瞧两人做花笺,这才慢慢走过来,擦擦眼角道:“邹姐姐也歇会儿,东西我来收。”
洗笔、收纸、清理调盒,熄灭火炉,手上不停,面上犹豫,过了一会儿到底还是道:“劳烦姐姐了。我料着,顶多再走半月就到家了,可怜姑娘自幼少了人教养,也不差这几日玩耍,先学好了,见了爹娘不露怯要紧。”
邹嬷嬷微笑道:“孙大娘只管放心,姑娘也算将就过得了。只是性子还得磨,不差一两日。要真锢成个木头人,倒是不好了。人哪,总得从小慢慢打磨,慢慢长成才好。似姑娘这般,自幼爹娘不管,长到半大了才突然熬性子,那才活生生疼呢。穆爷和太太也真是心狠,十年不闻不问。亏得孙大娘你是个好的,要不然,就是姑娘被磋磨死了都没人知道……嫡亲血脉哪,穆爷做了这么大的官,也不劝上几句,调和调和。”
孙嬷嬷叹道:“老爷太太自然是疼女儿的,也不知如何思念呢。只是那家媳妇敢和婆婆较劲,老爷又是惯听老太太的……”想想又道,“姐姐知道三十多年长河之战吧?”
“嗯?”
“敌人攻破长河城,死了多少人哪……为了保住老爷,老太太硬是亲手将两个女儿推下车,这才逃了出来,辗转着,带着三岁的老爷,找到了老太爷。吃了多少苦,你说说。老太太当年大病了一场,心里多苦——都是苦命人啊。不光生养之恩,还有两个姐姐的性命。老爷怎么敢跟老太太顶一句话?”想想又高兴起来,“到底熬到了头了,老爷可不派人来接姑娘了么?再过半个月,就阖家团圆了。老爷而今调任京城,前程好着呢。一家子和和美美,过几年,姑娘再找个好婆家,日子就过出来了。”
邹嬷嬷摇摇头,脸上没多少喜色,“归家后,莫在穆爷面前提起调任京城之事。”
见孙嬷嬷不解,轻声解释道,“这两年,万岁爷爷身子渐差,从前年起,便渐渐收回外派武官兵权,新派去的多是太子门人。穆爷一无家族长老扶持,二无万岁爷爷心腹人情,也不是太子一派,自然留不下实权。回京就是一个名头,挂个虚职,手下连个老革头都没有。如何敌得过外任时风光?故而名义上虽连升三级,穆爷心底未必高兴,姑娘和家中本就生分,就别去触霉头了。”
孙嬷嬷哪里明白这些道理,听邹嬷嬷一提点,连连点头,感激的看了邹嬷嬷一眼,“到底是姐姐——求姐姐多提点姑娘几句,我便是做牛做马也感激姐姐。”
邹嬷嬷笑笑,“要不是姑娘给我捡回药瓶子,老婆子只怕骨头都烂了。便是服侍几年,也抵不过姑娘恩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