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宫前一晚,梁丘傅命人给她送了一副丹青,她将画挂在墙上展开画卷,上面一副美人图,美人穿着鹅黄的衣裙目光温柔看着前方,画卷下方写着吾妻不渝四字。青灯抚摸画上女子的面容,她与女子有五分相似,笑时眉眼的温柔如出一辙,她额头抵在画上落下泪来,轻声呢喃:“娘亲。”
从今以后,世上再无沙弥青灯,只有梁丘卿兮。
入宫一月后,她嫁给人王座下的九王子,成为九王子妃。
九王子胥斳风是众所周知的继承者,若无意外将会顺利继承人王之位。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一桩天造地设的婚事,他们二人相配,再合适不过。
出嫁前她虽没有见过胥斳风,但胥斳风却在远处几次见过她,当时胥斳风就喜欢她,还多次暗自打听她的消息,因此这门婚事才能顺利进行。
婚后胥靳风对她很好,渐渐的她也开始放下心防准备接受他。只是上天仿佛给她开了一个又一个玩笑,命运让她注定无法安稳度过此生。
半年后,王上秘密下令铲除丰将残余势力,让九王子做好准备。于是胥靳风利用梁丘卿兮的身份在宣氏道场引出丰将余孽,将丰将一族残余势力拔除。
夜幕降下,厮杀声犹在耳中回响,梁丘卿兮身穿厚重的紫色宫装披散着头发跪坐在道场中央,宫裙浸上厚重的血液,沉重地让她无法移动,就连她的面上也飞溅着几滴血,血液在脸上凝固,她恍然不觉。
她神色凄惶,茫然无助,她看着满地的尸体,尸体下血液暗暗流动,她看不见,手下却摸到一片黏腻,耳边的风声更像是哭号,凄凄呜呜。
她突然低头,她的怀中躺着一个女子,呆滞的眼神动了动,这是谁?这是谁!?
泪水模糊了双眼。
不。
她摇头,眼泪被甩开,她用力擦着泪水。不能哭,她看不清她了,她不能看不清她,她怎么能看不清……
但眼泪像决了堤一般任她怎么擦也擦不干净,依然不住地涌出来。
“啊!”她大声哭喊出来,抱着女子摇晃,脑中的空白渐渐被填满。
“娘亲!”她用尽全力嘶哑哭喊,想要将对方唤醒。
“不要!”
她想起丰将不渝才握住她的手便被一箭穿心,闭上眼之前只来得及轻轻唤她一声“青灯”。
“不!”
“娘亲我错了!我后悔了!”
卿兮不停摇晃着僵硬的女子,最后紧紧抱住了她。
卿兮哭哑的声音声嘶力竭:“我不该任性下山。”
“我不该期待尘世繁华。”
“我不该心生倦怠。”
“我不该辜负佛祖。”
“我不该辜负娘亲!”
“我错了!啊!”
胥斳风默默站在卿兮身后,拉开羽氅为她披上,挡住落下的细雨。无言的风雨中藏了太多的无奈与苦楚,是爱是恨,又是一桩选择,只是人生真的有太多无法预见与憾事,一步错,便是深渊。
宫中人王收到丰将余孽被除尽的消息后,终于放心停下笔仰头闭上双眼,这段阴暗的过往终于被尽数抹去。
梁丘傅站在院中,将手中的纸条紧紧捏在手里,下人们识趣退下。他看着黑暗的天际许久,转身将手中之物扔入灯台,那张字条在烛火中化为灰烬。他站了一夜,烛火也燃了一夜,最后在黎明时分转身离去。
胥斳风经此一事拔除了王族的心腹大患,王族子弟皆维他马首是瞻,继位后的统治已不在话下。
丰将族的灭亡掩盖了王族秘闻,也让人王放心地将大业交于他手中,他在人王百年后奉旨继位,但他的王后却不能是梁丘卿兮,卿兮便一下从正宫落为一宫之妃。
胥斳风筹备大婚之时,卿兮正待产,只是天不遂人愿,大婚当日卿兮腹痛生产,她腹中本是双子,却因人王婚礼而耽搁了生产,最后一死一生。即使是活下来的四王子也是从小体弱多病。
胥斳风无疑是爱卿兮的,但两人之间隔了太多,只能两两遥望,无法靠近。
八王子出生后,胥斳风时常站在门外看着卿兮和孩子相拥入睡一整夜,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只能一夜夜看着卿兮的面容,期望能明白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他忽然不喜欢看见卿兮那样对他笑,即使温柔,他却感受不到一点温度。
先人王早就告诉过他,将卿兮引下山不过是局中一环,彻底覆灭佛族与丰将余孽才是真正的目的,而卿兮正是其中最关键的人物。
先人王临死前曾下旨赐死卿兮,是他篡改了旨意,将卿兮变作蓉妃,才有今日的四王子和八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