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灯知道他就坐在外面,敲击木鱼的手不停,嘴角却不自觉的微微扬起。身旁的老住持眼睛微微睁开,叹了声阿弥陀佛,又缓缓闭上。
夜晚时分,蛙声渐起,青灯在房中点一盏灯抄写经文。盛夏房间闷热,青灯便将书桌搬到了窗边,虽说虫子多了些,但至少能凉快一点。
窗边突然冒出了一撮黑色的头发,青灯原本并未察觉,却在听到噬咬叶子的沙沙声时抬起头来。
只见一双黑色明亮的眼睛正从窗边木框上露出来,见她发现了便眉眼弯弯笑了起来。
“木鱼?”青灯惊奇于他能从客房遛进内院,虽说有点被吓到,但语气却带着欣喜。“你怎么来了?”
“想来这里看看有什么特别之处就来了啊。”木鱼索性站起来推开半掩的窗扉。他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将整个上半身完完全全展现在青灯面前。
他换了一身黑色的常服,整个人融在夜色中,若是远看定然很难发现他。那衣服乍看不起眼,但看那料子和做工却是上等的。
这两年青灯的住所已经是庙中所有人紧张的地方,严禁生人进出。青灯不知道师傅师兄们在防备着什么,但身为弟子她只能照做。只是心中的异样和不适感却愈加强烈。
“你整日呆在这里不觉得无聊吗?”
青灯听木鱼这样问后低下头,她摇了摇头,说道:“不无聊,我很好。”
木鱼嗤笑一声,显然对她的不诚实感到十分不满。
木鱼一手搭在木框上一手托着下巴看着青灯,瞥见书桌上的纸张后便问:“小青灯,你在做什么?”说完便伸长脖子去看。
几日相处下来,木鱼已经将青灯的称呼从“青灯小和尚”换做了“小青灯”,青灯面对木鱼虽还有些不自然,但已经没有初识那般紧张。
青灯见他凑过来看连忙将最上层的纸张抽出压倒最下面,“就是一些普通经文。”
木鱼戏谑地盯着她看,露出狡黠的目光来,“普通经文?”
“嗯。”青灯目光闪躲,身子向后退了一分,点头。
“我可不信。你莫非大晚上思春画了什么不该画的东西?让我瞧瞧。”
青灯刚点完头那纸张便被木鱼抽了去,青灯心中一紧,但随即想到他应该不知道那是什么便索性随他看了。
木鱼举着粗糙的纸张仔细看着,依然看不出上面画的那块石头是什么意思。
“这是什么?石头?这石头瞧着没什么特别的。”木鱼皱眉将纸摊在桌面上,指着上面一块巴掌大的石头撇了撇嘴。
青灯笑了笑,指尖按住纸张边缘将其划到自己面前,然后转身将纸收了起来。她垂眸,脑海中浮现出当年冰封中的美丽女孩。“确实是一块普通的石头,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木鱼看着她略带僵硬的微笑,眼眸沉了沉,一瞬后又换了一个表情,从怀中掏出一个毛茸茸的团子来。
青灯转过身时便见木鱼一手托着白色的毛团子举到她面前,像是十分随意般说道:“这是我在山中寻到的,给你了。”
青灯惊喜地接过白团子,露出兴奋的笑容来。那是一只小兔子,正小口且飞快的啃着草叶,刚才的沙沙声就是从它嘴里发出的。
青灯抚摸着兔子舒服的皮毛,笑得目光柔和,“你整日上山打猎,却每日都空手而归,师兄们总疑惑着你究竟要猎什么,却不知道今日你倒是得了这么一个团子。”
木鱼双手抱胸,不屑道:“我上童山自然是猎我想猎之物,普通的猎物我倒还看不上眼呢。”
“那你看上什么猎物了?”青灯看着他问。
木鱼晃了晃头,露出一副神秘的表情:“自然是这山中至宝。”
青灯更加疑惑了,“什么山中至宝。”
木鱼坐靠在窗边坏笑着将白团子从青灯手中拿回,手指抵在唇上嘘了一声,勾唇笑道:“秘密。”
说罢,高束的长长马尾在空中扫过一道弧线,发上的银扣微光一闪,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夜色中,只留下一院虫鸣蛙声。
青灯无措地垂下双手,手中的温热尚且存在,她无意识的搓了搓手指,心中的烦闷最终化作一股浊气叹了出来。
她没想到他来的快走的也快,给的措不及防,拿走时也让她做不及防。
与木鱼相处的日子久后,青灯越来越无法忽视他,本就是少女怀春的年纪,更何况木鱼相貌清俊,性情阳光豪爽,异样的情愫在心中悄悄滋长,连每日的佛经佛语都无法将其驱除。
青灯自从没了玉灵相伴便越来越感到孤单,从有到无是一个很难过的过程,而在这时她遇见了灿烂如阳光的木鱼,心中的阴霾渐渐被驱散,同时,也将这个少年记在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