珈蓝一笑,重新带上面具。
石南认死理,从不敢逾越界限主动与珈蓝说话,珈蓝见石南一直紧绷着神经便不再多说,只向前走着逛着。
他们几个跟了珈蓝这么多年,她早就将他们当做自己人,虽说自己记性差总不记得他们的名字,但她有什么好东西都会想着他们,也会分发库里的灵果帮助他们修行。
石南是几个侍仆里最闷不吭声的,总是默默服侍着她,不像子苓天虫突出,也不像川连文元玲珑,她意外地好奇石南眼中的世界是怎样的?
前山神死了,她不曾听鹤望君和京墨君提起过那些侍仆,那么若是她死了,他们会如何?也会死吗?
珈蓝停下脚步转身看向石南。温暖的灯光照在石南身上,石南穿着白衣,腰带上扣着两个玉环连接左肩上垂下的银丝饰布,这身装束是他万年不变的常服,她曾送过他们几套衣服,不知为何只有石南依然穿着最初的这套。
石南见珈蓝停下连忙驻足垂眸,恭敬地等待她的命令。光影微晃,长长的街道人流涌动,却没有山鬼靠近他们。
珈蓝看着石南,其他侍仆的身影在脑海中一一闪过,她突然感受到了那种只有在青灯身边才有的情感,那是羁绊,是岁月流动长久陪伴带来的温情羁绊。
视线下移,她看向石南的衣领,那里绣着“石南”二字。这是几个侍仆为了防止她将他们认错,因此特意在衣领处绣上自己的名字。
她想到了意外死去的贝子,眸光暗淡,她突然有些不舒服。
“这么久了,我还不曾去看过贝子。”珈蓝转头看向山中黑暗的森林,“今晚去看看吧。”
山鬼死后会变作树,这是山鬼的“重生”,若是有幸,千年后可化灵,但那时的灵与前世的山鬼却不是同一个了。
贝子死后,其身体在鹤望君的帮助下成了一株枫树,枫树尚小,珈蓝一只手便可握住。
石南在枫树树枝上挂上一盏写着贝子名字的莹灯,引导枫树吸收林中灵气。
看来,死亡是不同的。兔子死后变成了云,淮妖死后变成了水,贝子死后变成了树,那青灯呢?青灯死后会变成什么?还有我,我死后会变成什么呢?
珈蓝站在枫树前,脑海中闪过许许多多的面容。她对死亡没有恐惧,只是有些迷惑,他们死后,灵去了哪里?
“吾神,神侍来了。”石南站在珈蓝身后提醒道。
“吾神夜安。”天虫快步上前行礼问候。
思绪回笼,珈蓝转身,看着天虫颔首笑道:“夜安。”
天虫手提一盏莹灯信步上前,将莹灯挂在另一处树枝上。
“你也来看贝子?”珈蓝问,又见他穿了一身墨绿的衣裳便想到他应当也去了春宴,墨绿色在山鬼族中算是上等的颜色,非重要场合不穿。
“仆寻吾神踪迹而来,待进入森林后便想神应当是来看望贝子的,于是做了这莹灯。”天虫从木清的院子赶来,在街边遇见子苓和文元,经他们指引才找到珈蓝的踪迹。
三人在枫树前站了许久,气氛渐渐冷却。天虫感受到了珈蓝的落寞,淡淡的眼眸望向远处天际,思绪回笼他转身面对珈蓝开口道:
“万藤街午夜有场烟火,您是否去看看?”
“烟火?山鬼域不是禁火吗?”珈蓝转头看向天虫问道。
天虫一手按住宽大的衣袖伸出手搀扶珈蓝走下台阶。
“此烟火与人族的烟火不同,我族烟火由灵物尸骸制成,并非凡火,亦不会点燃山林。这是山鬼族中习俗,将尸骨制成粉末在空中燃烧,犹如星海星火,照耀他方。”
天虫捉住珈蓝被风吹扬的长发,为她披上披风。他总怕珈蓝会冷,每次出门都会带上一件披风以防不时之需。
“这习俗倒是头一次听。烟火可美?”珈蓝任由天虫为她披衣,她看着天虫,不知为何竟越发觉得他眼下那颗痣更好看了。
“美。”天虫看着珈蓝淡淡一笑,微冷的面容在这一刻舒展开来,笑中带着一丝宠溺,手中已为她系好绳结。天虫极少笑,只有看着珈蓝时才会忍俊不禁。
“那便去看看,想必子苓他们也已经在了。”珈蓝主动拉住天虫的衣角笑道。
她曾陪着青灯站在山顶钟旁远远看过城镇上空的烟火,烟火很亮很暖,却离她们太远有些看不真切。不知道山鬼域的烟火如何。
珈蓝戴上农神面具,在天虫的引领下到达万藤广场。
她在来前已经换了一件普通的蓝衣,此刻又带着面具,只要她收着灵力就不会被鹤望君和京墨君发现。珈蓝不想以山神的身份去,只想混在山鬼群中默默观看。
天虫让石南与子苓汇合,自己则跟着珈蓝随前行的山鬼走过石桥往广场中心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