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意?”
天虫仰头长叹一口气,眼角浅浅的泪随着眼珠流转。他垂着手,无力地将袖中的瓷瓶扔到地上,瓷瓶向前滚动,触碰到鹤望君的鞋边后停住。
天虫恢复冷静,声音清浅:“您说,佛焰花,是灵药?还是毒药?”
“佛焰花,是五荒之地的神花,花中并无毒。”鹤望君负手而立,看着天虫说道。
“山主,或许天虫本无资格与您论道,但因果循环,神如今受的这些痛苦,您就能肯定将来不会回报到童山上?
因为您救的是童山,所以天虫不会谈论您的对错,但天虫是山神的神侍,属于山神,天虫有责任挡在山神身前。”天虫一双清亮的眼眸仿佛浸了寒冰,他冷冷地看着鹤望君,仿佛在说:承认吧,你将无辜者拉下水却还试图掩盖。
鹤望君转头看向昏迷的珈蓝,是我将珈蓝拉入这泥潭中的吗?他本想笑,却笑不出口。此事虽由京墨君开始,但京墨君大限将至,曾一度让他立誓留住珈蓝保住童山,他一向是自由的,但这些年他自由背后的责任却是由京墨君来承担。他本潇洒,但如今已到危及童山存亡之际,他不能辜负桁皎君的期望,也不能辜负京墨君的信任,于是他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也就注定要以珈蓝为代价。
他摇了摇头,眸光暗淡,手指攥紧扇子:“童山若没有她,便没救了,你明白吗?”
“童山危在旦夕,在这紧要关头神树却用自己的神力助珈君化形,这是珈君的债,也是珈君的果。”
天虫本以为珈蓝是误打误撞,却没想到是天命如此。他明白了鹤望君的无可奈何,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垂头低声道:“她救了童山,那谁救她呢?”
“即使她日后不是山神,鹤望也不会丢下她,更不会背弃她。”鹤望君承诺道。“即使回不了天,她也会在童山过得很好。”
他看得出天虫将珈蓝看得很重,他在人间游历多年,看得懂天虫眼中的情。他不会为此多说什么,珈蓝不是真神,即便天虫对她有情也并无大碍,只要不是爱,便好。
可她一直想回去,去那个人族女子身边。天虫心想。
天虫早就知道自己无法说动山主,即使他不想承认,但在他内心深处却也为山主的坚定而松了一口气,同时却又深深唾弃自己的卑鄙。
“这几日先停了佛焰花吧。”鹤望君最后看了一眼珈蓝,转身离去。
一旦那层遮羞布被掀开,便破罐破摔了吗?当初的心软有何用?还不是依然成为了掠夺的罪者。鹤望君自嘲一笑,渐渐远去。
渐渐的,每个人都开始朝着自己的目标走去,坚定不移,至死不渝。
天虫望着鹤望君离开的背影,用力捏紧掌心的冰晶,冰晶爆裂四溅,在清脆的响声中天虫下定了决心。
他转头看着珈蓝,眼中沉沉的光被尽数遮下。照这样下去,山神根本连一百年也撑不到,即使是山主和族长也不知道,现在的山神并不完整,失去玉心的珈蓝又怎么会有足够的灵力为童山修补灵脉。
珈蓝醒时天已大亮,她看了看四周,屋内的设施完好整齐,仿佛前夜的疼痛只是一场梦。
迷茫的眼神渐渐清晰,她突然翻身摸向后背,想要找出什么。
前夜痛得难以忍受时,她似乎感觉自己的背裂开了一道小缝,似有风灌入,凉凉的。但手中的触感是光滑的,并未有什么裂痕。
难道是她的幻觉吗?她直觉不太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窗扉只开了一小半,阳光从缝隙中透出,倾泻在珈蓝平日蜗居的躺椅上。
透过半开的窗,子苓正在外面捣药,清脆有节奏的捣药声吸引了珈蓝的注意力。她赤脚下床走到窗边将窗户打开,温暖的阳光顷刻间照在她身上,刺得她睁不开眼。
“吾神日安。”四侍仆见珈蓝出现在窗后皆放下手中的事物伏地跪拜。
珈蓝一手遮挡阳光慢慢睁开眼,深蓝的眼眸在流转间闪过一丝红光。适应阳光后,珈蓝看了看伏地的四位侍仆,温和地笑道:“日安。”
四侍仆起身进屋,服侍珈蓝梳洗。
天虫不在,便换了子苓来为她梳发。
“今日修何处的灵泉?”珈蓝把玩着京墨君送的香囊流苏,透过铜镜看向子苓问道。
“山主昨日吩咐,神歇息七日,这七日您只需在上泽庄好好修养,不必奔波修复灵泉灵脉。”子苓温和说道。
“鹤望君昨日来过了?”珈蓝问。奇怪了,鹤望君来怎么她不知道。
“是,来了一刻便又走了,当时您已歇下,山主不忍打扰便走了。”子苓手握珈蓝的秀发,一手拿着木梳缓缓梳过。
“嗯。”珈蓝点头,这倒是鹤望君的做风,若是换做京墨君,怕是非得见她一面不可。
“今日怎么不见天虫?”珈蓝终于将疑问说了出来。以往天虫若是外出必会知会她一声,不像今日突然就不见了。
“神侍备礼去了木清长老的住处,答谢长老的医治之恩。”子苓一面为珈蓝解答一面有条不紊地将配饰为她一一戴上,随后拧干手帕为珈蓝净手擦上甘华露,套上银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