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个二郎没了,可同薛家的这份亲还在,我也看出了薛家的狠毒。若是我们叫薛家失了声誉,只怕他又想出什么阴毒的法子来对付我们楚家。现在就剩攸宁一个,他自小就是体弱多病的,如今又形单影只,万是抵不过薛家的。现在阿郎还健朗,但恐百年之后呢,他也没个庇荫。只怨我不争气,没再为阿郎添个一男半女的,阿郎又怜惜我,没再提过续弦的事儿。只是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万不能断送在他人之手呀!楚郎!”
楚如海连忙将她扶到榻上,握着她的手说道:“夫人走后,一直就是你在家中料理,替我赡养生母、抚养子女。你把二郎一直就当作亲生的看待,我自是把你放在心上的,怎能又娶了他人,叫你平白无故受了他人冷眼。只是今日这事儿,还是不妥。”
“阿郎,你想想,今日若是同薛家的联姻。一来是为了家族兴旺、香火不断,二来,两家面子上好看,也不至于结了仇家。”
楚如海不由得陷入了沉思,半晌才说:“你说的无不是没有道理,只是阿娘那边我不好交代。”
“阿郎就全全交给我吧,近日酷暑难耐,老夫人日日同我念叨要去郊外的别墅里逛逛。过几日,不如就把老夫人送了去。一来,可将二郎的死讯再往后拖拖,老太太年岁大了,免得受了惊吓。二来,成亲那天虽不会太热闹,但一个宅子里,免不得知道,还是小心点妥当。”
楚如海不知到说些什么,只是不住地点着头。
“楚郎也不要思虑过多,劳累了身子。妾身这辈子可就指望着阿郎呢。”说着就躺入了楚如海的怀中,千娇百媚,把楚如海迷得五迷三道,张口就答应了下来。
第二日,伍娘子一早就到了东院,楚攸宁的屋里去。身边的婢女正侍候着梳洗,就都被伍娘子叫了出去,亲手拿着梳子替楚攸宁打整。
“小娘今日这么早,怎么想着来我屋了?”
“确是有天大的好事。”
楚攸宁心中倍感疑惑,转头看着伍娘子。伍娘子笑了笑,又把他转了过去眼里满是宠溺。
“大郎还有几年及冠呀?”
“还有三年,小娘。”
“攸宁年纪不小了,也该成家立业了。”
“孩儿惭愧,考了两年还未及第。”
“这却不是你的缘故,本朝最年少的进士也不过十六,而且房先生说你天赋异禀,颇有诗才,只是这两年的举子都不是泛泛之辈。”
“还是攸宁技不如人罢了。”
“且别说这些了,立业都是其后的,却也该谈门婚事了。小娘这儿,倒有门合意的亲事要同你说,只要你答应了,别说加官晋爵,王侯将相也未可知。”
“原来,小娘今儿个是为了这事儿来的。不知寻的是哪家亲事。”
“陇西薛氏。”
“却不是二房家的的娘子?”
伍娘子摇了摇头。
“可薛家拢共就两个娘子,二郎娶了薛三娘,那……”
“就是她。”
楚攸宁似乎有些摸不着头脑,说道:“小娘说什么糊涂话呢,二郎早早就同薛三娘定下了婚期。今日怎么又把我搅和了进去。”
伍娘子语重心长地说道:“我也就不瞒你了,你阿爷连你祖母却都没说的,现在全长安可能都没几个人知道,”把嘴凑到楚攸宁的耳边悄声说道:“楚攸宇没了。”
楚攸宁不禁往后撑巴撑巴身子,睁大了眼睛。
“什么?什么叫没了!”
“前天夜里,边疆才来了捷报。二郎亲率大军深入敌境,一旦上了坦驹岭,就必须沿冰川而上,别无蹊径,可上去了几日都还未下来。留守连云堡的老将知是九死一生,只得赶忙向朝廷请求派兵。”
楚攸宁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了口。
“可就算这样我也不能娶了兄弟的妻子。”
“你可不能这么说,她还未过门,自不算你的弟媳。更何况薛家的人不会轻易让自家女儿守望门寡的,他家哪会善罢甘休呢?轻则是损害了你的仕途,可你小娘只怕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我可怎么活啊!只能随你去了,一了百了。”说着,便痛哭起来,见着楚攸宁还有些子犹豫,便又接着说道:“昨个薛相公来同你阿爷说了,人早就把答婚书给改了,明摆着就是来知会一声,叫你阿爷今日就要给了准信。”
“那阿爷怎么个意思。”
“他却是没有办法,只得应下,就看你什么意思了。”
“既然如此,小娘又何必还来问我呢?”
“这么说,你是允了?那我就吩咐下去了。”
楚攸宁没说话但点了点头,伍娘子喜上眉梢,火急火燎地就摆着碧霞罗花的衫子出了门去。楚攸宁看着阿娘远走,抓着腰间蓝锦的香包久久说不出话来。
这几日,国公府里里外外的又忙活了起来,柳依依问了屋里的司音,才知道楚攸宁要成亲了。尽管听时,还着实叫她吃了一惊,但觉着约莫是楚攸宇没事儿了,楚府这才松活儿了下来,更何况按楚攸宁的年岁却该先成婚的。这两日,楚老太君还招呼她一起搬去城郊去住段时日。
没过几日,楚攸宁就迎了薛霏霏入门,虽说不是十分热闹,却也是备足了礼数。楚攸宁穿着圆领红袍衫子,头戴硬角幞头,薛霏霏身抹胸绿锦的襦裙,披着大红的帛缎,满头珠钗缀饰,手拿鸳鸯戏水的团扇半掩着面。宅里西南角搭的青庐撒上了大枣、花生、桂圆、莲子,待拜了堂,二人入了青庐,薛霏霏脸上如抹了桃花,一片绯色、婀娜多姿。
解缨结发,又互喝了合卺酒。青幔下坠,随风飘动,二人在生灵万物的拥簇下,结为了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