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上官约许愿和苏苏去市区的大排档吃海鲜,这一次昝艺妃没跟来。当地的吃法是打边炉,各种菜、各种海鲜,统统丢到锅里煮。许愿专攻一种腿很长发蓝的螃蟹,蟹壳在桌子上堆起一座小山,上官还特意给她和蟹壳山拍了张合影,许愿一手微抬一手搭凉棚,既可以说做眺望远山状,也可以说是模仿那只从北京飞天津的小鸟。
半夜许愿的痛经发作,肚子里面不歇气地刮着疼,疼得许愿只能蜷缩着窝在床上。好不容易睡着,也睡得极不安稳,总担心把床单弄脏。朦朦胧胧睡了一个多小时,肚子没那么疼了,但身上发黏,脸上也油乎乎的。每到经期,许愿总觉得鼻端嗅到隐隐的血腥气和腐臭,这味道让她憎恶,此刻她又仿佛闻到了那种味道,突然很想出去吹吹风。她悄悄起身,没有惊动苏苏。
这么晚了,水榭里居然还有客人,许愿没停留直接去了海边。沙滩上空无一人,月亮又亮又沉,饱满得凸起。晚上的海很阴郁,比指甲盖还小的螃蟹倏忽出没,许愿开始还凝神辨认,后来就不再留意,默默地跟海水玩,海水退下她就跟过去,海水涌过来她就向后退,浪追上她,离开时带走她脚下的沙。正玩得有趣,突然小腹一阵钝痛袭来,疼得她抱住双臂慢慢蹲下身子,抽抽搭搭地哭起来。大乔写影评时曾批评某演员演技浮夸:哭就是哭,没必要哭出花来,哭出鼻涕不叫有演技。许愿正是她批评的那种人,不肯老老实实哭,边哭边哼哼唧唧。
身体哭到发麻,痛感倒是降低了,委屈渐去,正要收声不哭,突然看见海里有个荧光闪烁的东西起起伏伏,然后呼地一下跃出水面。许愿吓得惊跳起来,一声惊呼堵在嗓子眼里,紧接着就打起嗝来。她拼命想把嗝压下去,奈何打嗝就像爱情,来去半点不由人。同时身体猛地舒展开,淤积的经血找到出路,失禁一般汹涌,她被上下夹击着,头脑一片混乱,只能身体僵直地看着那东西涉水而来。
走近了才知是只很大的黑狗,嘴里叼着一个塑料瓶子,瓶子里不知装了什么东西发出蓝色的荧光。那狗路过许愿时停了一下,鼻头伸过来乱嗅,许愿惊恐地意识到,狗八成是闻到了血腥味,她打了个激灵,一个更可怕的疑问冒出来:这真的是狗?
忽然响起一声呼哨,那狗不再流连,小跑着离开。许愿循声望去,不远处站着一个男人,一手插在裤袋里,一手夹着烟,看不清长相,只有烟头明明灭灭。许愿心里警钟长鸣,幸好那人并不靠近,只是伸出手掌虚按,黑狗顺着手势在他身边坐下,松口放下瓶子,发出咻咻的气息。
许愿不断命令自己镇静下来,试了憋气法、深呼吸法,可打嗝就是不肯停下来,在静夜里显得格外突兀和猥琐。更糟糕的还在后面,许愿感到卫生巾又湿又重又热,她必须马上、立刻、现在!就去卫生间,否则“堰塞湖”就要溃坝,弄脏裤子了!
“也许已经弄脏了?”许愿暗暗心虚,很后悔自己穿的是条浅色热裤,仿佛已经目睹裤子上一团濡湿的暗红。她忍住想伸手摸裤子一探究竟的冲动,侧过身子,像螃蟹一样横着慢慢向大堂方向移动,保持正面面对对方。不过事情也有好的一面,因为过度思考分了神,打嗝倒是停了。
她一边横行,一边留意着对方的动静,那人身形微动,似乎要跟上来,他身边的狗也作势欲起,许愿一颗心提溜到嗓子眼又再慢慢放下,那人和狗还留在原地,只是随着她转个身而已。
现在换那人迎着月光,许愿依然不敢背冲着他,只能夹着腿小步后退,自己也知道这个样子简直像脑门上凿了个“蠢”字。
好不容易退到足够远,许愿转身疾走,她不敢跑,怕血涌得更多。快速溜进最近的盥洗室,酒店提供的免费卫生巾既不是超薄的也不是纯棉的,但许愿已经顾不得会不会过敏了,赶紧换上。裤子果然弄脏了,她沾了点水,用洗手液使劲搓了搓,然后小心地用细细的水流冲掉脏沫子,倒是看不出血迹了,像尿了裤子。
许愿把裤子拿到烘手机下草草烘了烘,穿上以后她拧着身子照镜子,又发现了新问题,热裤太贴身,厚实的卫生巾让屁股显得鼓鼓囊囊的。去年美术编辑苏眉过生日,许愿恶作剧买了个假臀当礼物,因为苏眉老抱怨常年坐着加班屁股都坐平了,a面b面没区别。现在许愿觉得自己就像戴了个假臀,还是个下垂的假臀,她不太自信地安慰自己:不使劲盯着看的话应该看不出来,赶紧溜回房间就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