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露华睁大了眼睛，一把端起汤钵，说：“这可不是你天宫的！”

宁尘也是不饶，问：“既不是我天宫的，缘何你竟在这里？”

“我……”露华想解释，却发现此话不能说，要是让他知道自己乃是受了清歌姐姐的好处来看她，却把这好处给私吞了，万一被清歌姐姐知道了，那雨客不就知道了嘛，雨客知道了，一任上神不就知道了嘛，一任那个老神仙，真真话多！

宁尘笑了笑。

露华突然问：“你刚才说，这里是你的地方，难不成，天宫的任何一个地方都是你的？”

宁尘被一问，稍微愣了愣，随即说：“自然不是我的，不过，这个地方，自古以来，就是各个共主修养之地，闲人一般不会到此。”

“闲人？”露华实在理亏，却仍旧逞强，要说上一说，宁尘却上前来，拿过汤钵，闻了闻，又尝了口，道：“果然是美味，难怪你在这里偷吃。”说话间，喝了两口，这两口喝的乃是相当的文质彬彬，露华在一边瞧着，只觉得，方才自己狼吞虎咽的样子定是被他在心里默默地嘲笑了许久吧！

“给你留一点？”宁尘突然停下来，问她。

露华扭过头，说：“不要。”

宁尘笑了笑，说：“原来你竟是个精细的人，不惯吃别人吃过的东西。”

露华一听，觉得他定是要说什么，果然，宁尘乃是毫不客气，道：“也不知方才是谁几近将整个脸都放进这汤钵里了。”

露华听了，乃是满面羞红，以至于恼羞成怒，举起拳头冲他胸口就是一拳。

本来，露华这样一个小孩子家家的，打了这个整个四海八荒也没几个对手的上上神，原本也不算什么，可是，不巧的是，这位名贯四海的上上神近日因与那东海流波山的夔蛊大战一场，受了些伤，刚刚闭关出来，因觉这里似乎有人闯入，这才寻见了露华，心下喜悦，便装作若无其事，来到她身边，没想到，爱开玩笑的造化竟安排了这样一出，他极力忍着，却也掩不住脸上痛苦的表情和无意中手护着左胸的动作。

看他那样，露华有些惊慌，从前，就觉得他无坚不摧，知道他是共主后，更觉得，这个人乃是所向无敌，怎的，不过是受了些伤，竟然作出这个样子？

不过，露华随即意识到，这个大叔，最喜欢打趣自己，莫不是在开玩笑，于是，放下心来，盯着他的眼睛，问：“你又在戏弄我？”

宁尘原本就不想在露华面前示弱，这番，他觉得大概这是个好机会，便顺着台阶往下走，赶走方才痛楚带来的不适感，笑着说，“被你发现了！”

露华见他果真是在戏弄自己，又要一拳，宁尘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说，“这个小拳头竟这样不老实。”说话间早已仙掌一推稳稳地放下汤钵，一把又捉住了她挥起的另一个拳头。

被锁住了双手，露华离宁尘竟只有一拳的距离。

可恨那大叔竟低下头来，细细看着她，让露华十分、百分地不自在，要挣脱，却无法，只好等死——从前，在崆峒山，遇到一只很凶狠的老虎，因那时年纪小，也有过类似等死的体验。

此番，虽不能要了她的性命，可是，灯婆婆说过，女儿家的清誉是一定要小心保管的。

“你，你干什么？”露华闭了眼，对眼前这座使人压力巨大的大山喊道。

宁尘原本想同她开个玩笑，怎奈，靠近她的那一刻，他心内竟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冲动，他想起了凡界喝醉的那晚，不过，那个时候有些神志不清，竟也没法忆起同自己喜欢的人亲近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这回，他神志清楚，想试一试！

“不过是同你玩笑！”被喝止住，他故作镇定，口中说着，面上却仍多了一片绯红，他放开露华的手，露华连忙兔子似的逃奔。

宁尘看着眼前渐渐消失的身影，心内一片怅然，想起了曾经在凡界的时候，露华每每有意接近他，他却不为所动，一心想着要替共主查访四方，找出那些蓄意反叛的人。

那个时候，一心为着天宫的宏图大业，何曾将这儿女私情记挂在心上。后来，得知她是赤水公主，也并未多想什么。不过，有一点，他至今也是疑惑，那样薄情寡义的他，有一回上路，露华没像往常一样跟来，他心中竟有些空唠唠的感觉。

不知为何，后来，为了避开玄女的追求，他故意表现地和露华很好的样子。——“不该那样，我为何会利用露华？难道我此生如此痴念她，是因愧疚？”宁尘时常这样问自己，可是他心中明明没有任何女子的位置，他明明渴望见到露华——这个念头自他从鼎湖中醒过来的时候就没有停止过。

宁尘兀自走着，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直到一个声音唤醒了他，“共主！”

抬头一看，竟是玄女——他新封的侧妃。她袅袅婷婷地上前来，身后的群裾在地上拖着，身边是几个小仙娥。

玄女略略拜了拜，便起身满眼深情，问：“共主身体可好点了么？”

宁尘停下来，并未瞧她，只是说：“三十鞭已领过？”

玄女想起几日前此生最羞辱的那场惩罚——那平日里都不被她放在眼里的监刑官，竟丝毫情面也不给，受完三十鞭，是被身边的好几个小仙娥抬回去的。

她红色的喜服沾满了血迹，破烂不堪，回到紫嫣殿，她忍着痛让侍女帮她脱下污了的衣衫，用湿巾擦拭干净，等着新婚之夜共主来——那一夜，是这一生最长的一夜，她终没等来要等的人，她受了一夜的疼痛。那一夜，她回想了从前种种，她泪雨未绝，想起母妃和父君昔日的教导，想起从前因一时之气和璟瑜发生那样的事，被双亲训斥，她还口的种种。如果，她能安分一些，也许，今日，作为共主妃，便不用这般羞辱了。

玄女原本欣喜的眼神中滑过一片黯淡，微微道：“是。”

“那正好，赤水公主今日正好在天宫，稍等些时候，你去向她致歉吧！”宁尘这话说的很公务化，没有一丝情感。

玄女愣了愣，犹豫了下终于咽下了要说的话，微微伏了伏，低声应了“是”，见共主走开了，才离去。

身边的仙娥有些不满，说：“娘娘，为何不和共主说说呢？”

“说有用吗？你看他是想听的样子吗？”玄女面上冷峻，又透着一股难言的悲凉。

“早知道，今日就不出来了，娘娘的伤才结痂。”仙娥嘟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