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山,墨绿色的,渲染着深秋的肃静。多少年了,她的心里都没有住进过新人,哪怕是跟她最要好的程子季和庄文,她也没有把他们看得太重要。多一个在乎的人,便多一个能轻易伤害她的人。她把怕失去的人深深藏在心底,而那些没那么重要的人,就在心脏表面,就像地球表面吸附着万物,爱得最炙热的还是地心的岩浆。
“一羽,还好吗?”微信的提示音响了一声,林铭不合时宜的信息打断了她的思绪。
舍得联系她了?如若是想通,她倒还可以跟他聊几句,如若冥顽不灵,她就当这个人不曾存在过她的世界。
“嗯。”陈一羽那句“还好”敲不出来,她不觉得她这段时间过得还好。此时跟她聊天的人是她曾经最依赖的人,以前梢有点郁闷,她就会跟他倾诉,尽管他跟她讲的都是些废话。人在难过的时候,需要的只是个聆听者,那个人可以什么也不说,只需要做好一个聆听者的本分就好了。
“上次我说话语气重了些,惹你生气了。”
她看着这句话,心里却升起了几分厌恶,她以为会是欣慰。她也不想再装成善解人意的大姐姐,把内心的话敲出来:“哈哈,我也确实生气了。”
她做不到虚伪地说“没事”,她当时真的很愤怒。他此刻的道歉再怎么真诚又怎样,捅在心口的疤还在,她的愤怒也还在。可是,她能计较的又有多少,她累了,真的累了,有时候她就真的希望林铭不曾出现过她的生命里,那样,她就少了一个悲伤的理由。
“我知道,是我太懦弱,你从来没有像那样跟我说过话。”
“我已经准备好好生活了,不会再犯傻。”
人是会变的,即使在努力维持着那张不变的脸,也敌不过岁月把我们鲸吞蚕食。
她淡淡回一句:“我不信言语,行动要跟上。”
她得病的这半年,有听医生的话好好吃药,可是病就是经常复发,有时候她都失去了所有的信心。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三个人,一个自身难保,一个若即若离,还有一个不希望她担心,于是陈一羽谁也没告诉。谁都曾经懦弱过,可是谁都没有资格用懦弱作为自己犯错的借口。
“嗯嗯,先行其言而后从之。”
她说:“重点是活得开心点,别被贷款困死,总有挣脱束缚的一天。”
万恶的校园贷,到底还要害多少人?她能帮的都帮了,她拿不出能帮他一次性还光所有贷款的钱,只能给他打气。她不希望以后他有什么事就只会来找她,搞得他好像是个天煞孤星一样,他有爱他的父母,有在乎他的朋友。她自己的烦心事一箩箩,都快自顾不暇了。可是,这话她开不了口。遇到苦楚时,她希望朋友们陪在她身边,给予她勇气,而不是过河拆桥,推己及人。她能做的就是把他当做一个普通朋友,用她惯用伎俩敷衍几句了事。真可悲,他们竟然都走到了这一步。
“我是被生活困住了。”
她说:“人有时候活到28岁或82岁是没有区别的,你就当做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吧。”
她也时常这样安慰自己,吃得苦比别人多,告诉自己是与众不同的人。其实她知道并不是,熬过苦难,就是bug;熬不过,就是炮灰。古往今来,不知多少炮灰才堆积成一个bug。
“是都要化作尘土吧!”
陈一羽一笑,这是他们很多年前就讨论过的问题,他的答案与当年无异。人最可悲的是不是除了年龄,其他都没长?
“不是哦,是价值。”
林铭问:“怎么觉得你说话有点不一样了?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只有这一刻,她才稍稍觉得那个懂她的林铭回来了。她很快就把这种感觉抹去,失去的东西她从来就不会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