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一大早,张文打开小饭馆的门,一眼就看见对面马路边一溜烟的开始进行拆墙了。原本马路对面的梧桐树后面是一面墙,墙的那边是厂房。多少年了,只看见梧桐树的叶子茂盛了,又飘落下来了,一年又一年的过去了。这里从来没有变化过。
今天刚开门,就看见对面有很多人在砍树,刺刺拉拉的磨具声音,听着就让张文感觉到心疼。马路边已经围了很多看热闹的老太太老头子们了,他们指指点点的议论声,一直传到张文的耳边。
“这是谁啊!砍我们的树!”有人说。
“就是的!”有人议论着附和,“真是奇怪,这树碍着谁啦!”
于是,真的就有人上前去交涉了,“谁让你们砍树的!”
砍树的工人们,大概是没有看过《熊出没》不知道砍树这个事情会引起公愤的,正在大大咧咧的工作着,看到一群人的围观,还以为是声音太吵了,影响到别人了,就赶紧赔不是说,“各位大爷大妈,我们马上就结束了!”
“什么叫你们马上就结束了!我们是问你,是谁让你砍得树!”
饭馆外面乱糟糟的,在关门前,张文隐约听见对面的工人们还在耐心的给老太太们说,“我们头说了,这块的树都得砍了!要不然这一溜的门面房怎么做生意啊!”
关上门,张文拽着正在盘点账本的李小光,“别看帐了,咱们出去看看!我看要出事!”
“天合日丽的,能出什么事?”李小光心不在焉的说。
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外的声音越来越大了,甚至开始出现尖叫声了,“你敢砍树,我么就敢打你!”
“老太太们,你们不能不讲道理啊!我们这是工作,砍树,又不是你们家的!”
李小光显然也是听到了外面吵闹的声音,放下了手中的账本,和张文一起出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呵,门外果然是热闹的,一群老太太、老爷子们围着一群大小伙子,有的抢工具,有的在抓着人家的胳膊不松手,喋喋不休的讲道理,“你们不能这样的......”
嗓门大的马强妈嗓门一向是很大的,此时她的优势得到了充分的发挥,拿出了当初当车间主任的劲儿,大声理论着,“你们不能这样的,你们在这里砍树谁批准了?告诉你们,这些树都是我们大家伙儿的!你们说砍就砍了?”
“老人家,我们再重申一遍,我们是接到上面的命令了,说是今天把谢谢树砍玩,麻烦你们不要影响我们工作好吗!”领头的人说完了,轻轻推了马强的妈妈一下。
老太太就势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喊着,“你们没有王法啦!”
尽管明眼人一看都知道,马强的妈有演习的嫌疑,可是大家伙儿还是立即统一战线,拉着那些砍树的工人们不松手,口口声声说着,“打人了!不能放你们走!”
“走,到派出所,告你们寻衅滋事!”
砍树的那些人,真是哭笑不得了,“我说老大爷们,大娘们,你们有没有搞错啊,到底是寻衅滋事啊!”
隔着马路,张文从兜里面拿出手机来,拨通了110,告状。
李小光站在一边手插在兜里面,皱着眉头,心里面也是慢慢的不痛快,“这肯定是厂里面的决定!”
“厂里?现在哪儿还有厂了?那是公司!”张文讽刺着说,“我还记得那些树,小时候我们都爬过,在上面捉过知了。欧阳欲晓还在上面点了炮,吓的高君行差点摔下来呢!现在可好......要砍了!”
“你没听见刚才说的,对面要把3车间的墙拆了当门面房呢!”李小光说。
“败家子!”张文恨不得那口啐在地上。
“呦,大清早的,你们说谁败家子呢?”张文和李小光回头,看到张仲淹刚停了车,笑嘻嘻的看着两个人。
“喂,我说,这些树不会是你让人砍得吧?”张文想到厂宾馆,就忍不住问。
“我?”张仲淹笑着来到了老朋友的身边,转头目光也看着对面吵吵嚷嚷的人们,笑着说,“我会来砍树吗?那不会的!”
“哼,算你还有良心!”张文说,身边的李小光拉了她一下,但是她没有理会。
“你放心我是不会来砍树的,这事我会干吗?”说着,张仲淹坏笑了一下,话锋一转,“要是我,干脆就把整个厂子给推倒了,干点什么不行?肥仔这里苟延残喘着,浪费人力精力!何苦来!”
“张仲淹!”张文有点生气了,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我说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呢!”
“喂喂喂,多年的老朋友,你说话注意点!”张仲淹倒是一点也不生气。
“欧阳欲晓说的没错,你就是白眼狼!”
“好了!”李小光没有和张仲淹直接对话,拉着张文就往小饭馆里面走,边拉还边说,“你能不能少说两句啊!这些事儿,咱们也不清楚,没有发言权!”
看着张文和李小光走进小饭馆了,张仲淹随后就跟着进去了。于是同时,马路对岸开了了警察,来了不少警察,很快嘈杂的吵嚷声也都渐渐消下去了。
关上门以后,张仲淹丝毫不客气的随便找了地方做了下来,自己给自己倒上一杯茶水,“喂,你们这不是隔夜茶吧!”
“是!喝了毒死你!”张文说。
张仲淹笑着端着茶杯,毫不犹豫的一口喝下去,笑着说,“你说说你啊,从小跟着欧阳欲晓,一直都是唯唯诺诺的样子,着真是老了老了,倒是有几分像她了!不怼人不开口,一开口能把人噎死!”放下茶杯,他也不管张文和李小光,一个打扫卫生,一个摆正桌椅,都没过来招呼他,自顾自说着,“你们说说,我们这么做那点错了!”
张文回头瞪了张仲淹一眼,没有说话。
李小光看着张仲淹无奈的笑笑,说,“要说错也不是错,说说,咱们厂宾馆,我觉得从我高中时期开始就没什么生意了吧,所以说.....空了这么多年,好像是没啥用。你现在拿过去开养老院也没啥不好的。”
听老公站在张仲淹这边,张文狠狠在他的屁股上踢了一脚,再白上一眼。
“你瞧瞧可算是遇见了一个明白人,你们女人啊,就是感情用事!抱着一堆垃圾也舍不得扔,其实啊.......最重要的是物尽其用!”
张文狠狠瞪了两个男人一眼,“我们知道物尽其用,也知道现在厂宾馆没什么效益,租出去也没什么不好。可是你看看,对面都在砍树呢!我们害怕的是,厂宾馆只是一个开头,以后慢慢的,都......”
“都怎么了?”张仲淹问。
“都会变了!”扔下手里面的扫把,张文突然就泄气了,坐在一边,“一点一点的都会变!”说到这儿,她狠狠的踢了扫把一下,“早知道,还不如当初被高君行收购了,最起码......”
“你少来,”张仲淹的手机铃声响起了,他拿着电话准备接,在接电话前还不忘了,对张文说,“我再说一遍,高君行现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你看看,咱们市多少厂子被卖了,倒闭了.....怎么就咱们厂子,矫情......”
张文狠狠的瞪着走出接电话的张仲淹,气哼哼的看着李小光,“你说,他这个人怎们变成这样了?”
李小光摇摇头说,“我说了大家都没变!”
都到门外接电话的张仲淹——
“喂,您是哪位?张律师?我们认识吗?哦!您是赵东城的代理律师......”张仲淹的脸色有点变了,“请问你现在联系我有什么事情吗?什么?他想见我?我觉得我们没有什么见面的必要吧!”说完,张仲淹心虚的赶紧挂下了电话,转身走近小饭馆。
细心的李小光好像看出来了,张仲淹的神色有点不对劲,关切的问,“怎么了?有什么事啊?”
“没,没事啊!”
张文在一边故意说,“那你今天贵人踏贱地有事吗?”
这边张仲淹还没有回答呢,小饭馆的马路对面,突然响起了一片哭声。闻声以后,张文和李小光赶紧走出来,看。原来经过警察的调查、调解,确实工人们砍树没有什么问题。于是也就安抚了老太太老大爷们两句,让工人们接着砍树了。
但是老小孩,老小孩,这些树是在老人们还是孩子的时候就已经在这里了,是老人们的父辈们亲手栽下来的,现在要被砍掉了。大家就像是看到了自己的一个信念被人活生生的推倒了一样,恸哭不已。
这哭声传到马路对面,张文、李小光的眼眶都红了,甚至张仲淹他也按耐不住起伏的心潮,红了自己的眼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