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道欧阳欲晓会不会说高君行是个渣男,此时的欧阳欲晓正在手术室里面做手术。一片蓝色的手术服,每个人的衣服不分男女,还丢带着口罩。各个低着头,忙碌着。悉悉索索的能够听见类似于剪刀缝线忙碌的声音。
“哇——”身后有个实习医生在后面,感叹着,“好神奇啊!”
“神奇吧!”张家宁低着头,身边的护士给他擦汗,“别人都以为手术就像是屠宰场一样血粼粼的,其实呢......外科西医都是高精尖技术。”
“别说你胖,还喘上了!”一边的欧阳欲晓,说,“马上要缝合了,你们谁来。”这个你们指的是身后的实习医生。
“我!”那个感慨着好神奇的实习医生自告奋勇。
欧阳欲晓和张家宁自动的退到了后面,“做完了,一会儿你要去哪里吃点什么?”张家宁问欧阳欲晓。
“我妈让我回家吃饭,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说。”说着,对前面正在风险的实习医生说,“一会儿出去,你去告诉家属,就说病人手术情况很稳定,让他们放心好了。”
“我?”实习医生不解。
“哼,”张家宁接着说,“刚才进手术室的时候,他那个老婆,就拉着我的手,一本正经的说,要竭尽全力救治我们家老张,这是对党负责、对人民负责、对社会负责......”
“这话,也拉着我说了一遍。”欧阳欲晓在一边冷笑了一下,“真是够了,你们说这个人脱了衣服躺在是手术台上对我们来说,有区别吗?要是有区别的话,那也是穿上衣服以后的事儿。”
“欧阳老师说得对。”实习医生缝合完,长出了一口气,“要是救了她男人就是对党负责、对社会负责了,医生也太好当了。”
“面对生死啊,都别太拿自己当回事了!”走出手术室,欧阳欲晓去掉口罩,来到水池边,对身边的张家宁说,“其实最近我的感慨还是挺多的,我高中时期的一个朋友去世了。像我这样见惯了生死的人,原本以为是不会哭得,没有想到,直到现在也好像没有走出来。”水龙头里面的水,哗啦啦的,纤细的胳膊在刷子下一遍一遍的擦洗着。就好像是所有的前尘往事都可以这样慢慢的抹掉一样。
“高中的朋友?有多好!”张家宁看着欧阳欲晓。
“我俩曾经喜欢过一个男人来着。”欧阳欲晓想了半天,缓缓地说。
“那死了好!”张家宁笑着说。
一把水洒在他的脸上,欧阳欲晓狠狠瞪上他一眼,“滚边去!”
走出医院长长的走廊,四周都是宁静,欧阳欲晓知道张家宁在后面跟着自己。想起张仲淹,想起上官策,想起高中时期自己给张文说,为什么没有人喜欢我。直到今天,好像是有人喜欢自己了,但不是那个最好的年纪,到底意难平。
来到更衣室,拿出手机,呵——二十多个未接电话啊!欧阳欲晓翻了个白眼,回拨了老妈的电话,并且按了免提,看看老人家到底想说什么。
嘟嘟嘟——电话还没接通。
“欧阳老师,”实习医生也推门进来,准备换衣服,“给家里打电话呢?”
“我老妈.....哎呀,现在的退休老太太真是的,除了天天逼着孩子相亲,就没别的事情可干了。”欧阳欲晓一边摇头,一边说,恰在这时,手机接通了,她赶紧对着身边笑着的实习医生比出了一个嘘的手势,然后清清嗓子说,“大美人儿,找我什么事啊!”
猜测中,电话那边应该是老妈亢奋的声音喋喋不休的说着,自己估计已经会背的词儿了,什么,你快回来一趟啊,张家阿姨给你带来一个不错的男人的照片啊,或者是你最近忙什么呢?有没有遇见什么不错的男病号啊.....欧阳欲晓曾经吐槽过,妈你也太丧心病狂了,连男病号也不放过。
但是今天的情况明显是不一样,电话拨通了以后,那边迟迟不说话,当时欧阳欲晓就感觉到不对劲了,这完全不符合老太太一向是先发制人的特点啊!
“妈,妈?你干什么呢?有事么?”隐隐约约的听到电话那边有啜泣的声音,很低很低。欧阳欲晓的心一下子就提了上来,立刻各种不好的猜想就涌上心头了,“妈,你怎么了!你倒是说话啊,别让我着急行吗!”
“晓儿,你回来一趟吧!”好半天,老妈终于开口了,“出事了!”
“什么事?”作为一个医生的职业习惯,各种不好的事情已经在大脑里面不停的过了好几遍,尤其是父母年纪大了......呸呸呸,想什么呢。欧阳欲晓只要往那方面想立刻就在脑海里面扇自己的脸,胡想什么呢。
好半天,老妈那边才平复了情绪,慢慢的说,“你王阿姨......”
“王阿姨?”这个名称说出来以后,欧阳欲晓第一念头是王阿姨是谁,随即就问出口了,“王阿姨是谁啊!”
“你这孩子!”老妈在那边责怪着自己的女儿,“就是王谦的妈!”
“哦!怎么了?”
“你王阿姨......”欧阳欲晓的老妈刚才的口气里面还带着怒火、责怪的成分,现在这些成分统统消失了,立刻出现了难过的戚戚然,满口的哭腔说,“她家的门打不开......”
欧阳欲晓没有说话,换好了衣服,认真的听着老妈说。
“她前几天给咱们送了蚕蛹,我就今天想给她送点辣酱......结果敲门半天都没有人开门,没有人开门,我就想肯定是不在家啊.....中午我接着去.....还是没有人开门,我到传达室问,大家伙儿也都说她今天没有出门......然后我就......”说到这里,欧阳欲晓的老妈已经泣不成声了,“我害怕她出事,到片儿警那里报警,结果小张告诉我们说现在不到24个小时不能报警!你看看,现在...肯定是出事了!”说完,老太太再次呜呜的哭了起来。
“好了,妈,你别哭了,好好的,你真是咒谁呢!”欧阳欲晓走出了医院住院处大楼,“说不定就是王阿姨出门了,传达室那帮老太太光顾着摘菜了,没看见!真是的,天天胡想八想的!你要是实在担心,就叫一帮人把她家门撬开,我现在就回去看看!”说着,开车一踩油门,“妈,我现在就回去了,开车不说了。”
天气渐渐变得凉爽了很多,天好像也高远了不少,秋色就像是一缕轻纱,笼罩在人间,好像经历过夏季的粘稠,到了秋天我们都看开了不少。
很快驱车来到了家属院里面,费劲巴拉的在家属院那个羊肠小道里面找到了停车的地方。欧阳欲晓下车,快步来到了自己的家的门洞,刚刚走进去没两步,她停住了脚步,想了想又折了回来,转头到王谦家。
吭哧吭哧上了四楼,果然看见王谦家的门口围着很多人都是老邻居,为首的是高君行的老爸正低着头想办法撬王谦家的大门。
“你说,一会儿警察会不会来抓我们?”马强的老爸颤颤巍巍的辅助着高君行的老爸,紧张兮兮的说。
“嗨,这种事情,那还不是民不举官不究,没事的!”高君行的老爸一边说,一边简单粗暴的拿着螺丝刀和钳子撬门。
“会不会老王家的出门了,咱们不知道?一会儿回来了?”欧阳欲晓的老妈在一边挽着老公的胳膊,紧张的说。
“那到好了!”欧阳欲晓的老爸背着手。
欧阳欲晓在后面站着,一直没吭声,静观其变。
砰——终于门锁被撬开了,大家伙儿急忙忙推门进去,“老王家的?”乱哄哄的叫着。
看到门锁开了,欧阳欲晓也很想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刚刚往台阶上走了两步,就感觉到有点不对劲,因为那些老头老太太们一向都是叽叽喳喳的,怎么进了屋子以后就变得安静了?这让欧阳欲晓更加好奇了,她来到王谦家门口,推门进去——
在屋子的过道中央,王谦的妈妈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好半天,才有人反应过来,叫嚷着,“这是怎么了?快扶起来看看!”
还没等大家动手,“别动!”欧阳欲晓大喊了一声,“你们都别动!”说着,她赶紧分开人群来到了老太太的前面,“你们都别动,让我看看!”
“欲晓回来了!”一瞬间刚才还杂乱无章的老头老太太们,好像一下子都找到了主心骨,全都听欧阳欲晓的吩咐,一动也不动的站着。
欧阳欲晓来到王谦妈妈的身边,只是伸手摸了一摸,眉头就紧紧皱起来了,然后很快站起身来,冲着大家摇摇头说,“老人已经走了......”
“什么?你说什么?”周围的老邻居们都不敢相信的大声叫嚷着,那分呗丝毫不亚于在医院里面想找事的病患家属们。
欧阳欲晓被围在中间,冷静的看着这群叔叔阿姨,大声说,“好了,你们别吵吵了!在这里吵吵有用吗?我刚才看过了,确实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
“什么叫没有生命体征了!”当我们听到一个不想接受的坏消息的时候,很大程度上,愤怒的情绪会先侵袭我们。
“对啊!你说的什么意思啊?”马强的老爸还算冷静,他分开人群,来到了欧阳欲晓的跟前,“你是说......老王家的......走了?”
欧阳欲晓点点头,没有说话。
接下来,屋子里面哭声四起,高君行的老爸拿出手机,哽咽着拨通了,“小军啊?哎,我是你高伯伯,是这样的,那个......”老爷子说到这里,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接着说,“那个,你王阿姨,就是王谦的妈,她.....这样吧,你过来一下,帮个忙吧!”说完了,老人家也是哭得很伤心。
欧阳欲晓离开人群,来到楼梯口,拨通了电话,“喂——”
“闺女,你在给谁打电话啊!”欧阳欲晓的老妈一边抹泪一边问。
“总得开个死亡证明书,才能入土为安啊!”
听女儿说完,欧阳欲晓的老妈转脸看着躺在地上看不清脸上表情的王谦的妈,心里就像是被油煎了一样,很多往事一一涌上心头。在一起住了这么多年了,这些老人的们的感情应该是属于另一个故事范畴的了......
“我的热情,好像一把火,燃烧了整个沙漠......”那一年春节晚会上这首歌红遍了大江南北;那一年,欧阳欲晓的家里面刚从筒子楼搬到了家属院的新楼,那一年之前,欧阳欲晓家和王谦家在一个筒子楼里间住了好久了;那一年,欧阳欲晓还没出生,王谦也是刚刚出生。
水池边,几家人都围在一起有的洗衣服,有的洗碗,有的洗菜,水池的后面是一个个的公用厕所,不分男女,但是各自独立。
“欧阳家的,听说,这次分房子你们家那位是技术干部,能分套大的!”旁边有人笑着问,接着她的目光落在了欧阳欲晓妈妈那张大肚子上面,“你这肚子里面的要是能早点生出来,算上一个户口,还能再多分点呢!”
欧阳欲晓的妈妈一边洗菜,一边笑着擦擦汗说,“可不是啊,不过我们和公公婆婆一直住在一起,都是一个户口的,算算也行了!”
说着,对面洗完的妇女,悄悄的看着门口,确定没有人以后说,“你们知道吗?老王家的那个......”她说的就是王谦的妈妈,“可有心计了,专门回趟老家,也把自己的公婆给接了过来,算上户口了!”